但这绝不意味着她挡得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敬酒。
几番下来,胃里已经开始有火烧的感觉了。
钟愈看了眼人群中的李挽舟,对方迅速捕捉到了她的视线,遥遥举杯冲她一笑。
钟愈勉强回了个微笑,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耳边的嘈杂声音渐渐消失,她单手撑着洗手台的玻璃镜子,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用凉水冲了下脸,钟愈走到烘干机前伸出手,想着待会儿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让她再喝一滴酒。
大概是酒精多少麻痹了神经,人的反应力也大不如前了。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陡然清醒过来想动作时,才发现吴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很近,不过一拳的距离。
她的抹胸礼服未遮盖的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西服上裹挟而来的细微的寒意,而他整个人又是有温度的。
吴疾此前并未在酒会现场露面,所以钟愈无法判断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他身上劣质香水的气息很浓,很多种不同的香精味糅杂在一起,还有浓郁得散不掉的烟草味,都直冲冲地往她鼻子里钻。
“钟总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吴疾的声音不高,一句话念得像被水珠拨乱的琴弦,柔沉低婉,竟有些暧昧多情。
钟愈抬头看到他背着光的消瘦又熟悉的脸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故作镇定道:“醒酒。”
吴疾紧跟着上前,把那段本就不长的距离拉得更近。
钟愈的后腰不得已贴在了洗手台上,他却犹不满足地继续开疆拓土,膝盖几乎抵到了她的裙角。
他两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就像把她抱在怀里。
须臾,他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似乎在抱怨什么,钟愈没能听清。然后就看到他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钟愈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去看他。
吴疾似乎有些委屈,“三天了,你怎么没来找我啊?”
第102章 第 102 章
洗手间离大厅距离不短,离开空调包围的室内空气里还是有些凉意的。钟愈猝然被裹进一件带着体温的宽大衣服里,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冷?”
“不冷。”钟愈说着,伸手要把身上披着的他的衣服脱下来,手腕却直接被扣住了。
她抬眼。
吴疾眉头拧着,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副被抛弃了的流浪狗的可怜样子,现在又重新臭起了一张手握千万债款的丧脸,就着她的手把衣服拢得更紧。
“不冷也给我穿着。”
钟愈:“……”
“吴先生真是爱管闲事。”
吴疾冷笑:“是乐于助人。”
他捏着两边衣领的手横在钟愈面前,手指是苍白的,只有骨节处泛着白。就像他终日没什么血色的脸一样,只靠着唇尖的一点粉红提升血气。明明整个人从外看高大俊挺,总透着些不健康的颓弱。
钟愈盯着他半眯着的眼睛顿了两秒,见他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忍不住自己把衣服穿好,道:“现在你可以离我远一点了吧。”
吴疾不退反进,低了下头,额前几乎抵上她的头顶。
“我离你远一点,那谁才能离你近一点?”
他声音更低:“我哥吗?”
钟愈皱了下眉的功夫,他屈着手指顺着她侧脸撩起一缕头发,转了两圈缠在食指上,顺着平滑如瀑的发丝,在她背脊上顺延向下。
她已经很久不留长发了,那么一束长至腰间,不烫不染的漂亮黑发剪去后,身边的人都觉得很可惜。她当初一心想要与过往做告别,连同这源于钟瀚亭对季蘅影子的眷恋而强加在她身上的头发也不想放过,却忘了喜欢她这一头长发的人或许不只是钟瀚亭一个。
钟愈接下来的所有想做的动作、包括想说的话突然就冻结了似的,所有感官失灵,只有他手指停顿的那一小块皮肤热得发烫。
吴疾未有所察,冰凉的手指已经滑进外衣里,贴着她的后腰线轻轻拍了一下,“他都能碰你了,我离得近一点又有什么不行?”
没得到回复,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挽着他的手臂,和他说话的时候靠得那么近,你还……”
“说够了么。”
吴疾一愣。
钟愈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吴疾踉跄了两步,就看到她随手把那件外套脱了下来丢回自己手里,扬着下巴斜睨过来,虽然身高不及,但也竟很有居高临下的气焰。
“我和谁接触,和谁亲近,和你有什么关系?吴先生,管好你自己。”
“我……”
钟愈:“闭嘴,滚蛋。”
吴疾:“……”
“?”
她言简意赅,说完果真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细长的高跟踩在地面上持续作响,带着怒气似的要把地面砸穿。
吴疾愣怔着看着她的背影,心说亏得她能走得稳。
他也来不及去分析自己做了什么傻逼事惹怒了大小姐,手指勾着衣领把外套搭在肩上,放轻了步子跟过去。
钟愈走出一条长廊,一颗心才停止了擂鼓。
通风窗吹来的寒风把她吹得一个激灵,她抬头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眼下不知道来到了哪个偏僻的角落。
眼见室外天色暗了,钟愈扶上栏杆,启唇默念了几遍吴疾的名字,倏然笑出了声。
-
李挽舟叫来李琰,“吴疾人在哪里?”
李琰道:“小少爷今晚在Muses酒吧,一个小时之前刚和一个女生进了包厢,现在还没出来……”
李挽舟屈指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随他去吧。”
与此同时,李琰话里那位一小时前和辣妹单独进了包厢的男人此刻正衣冠楚楚姿态从容地——听墙角中。
说是听墙角也不太准确,因为钟愈独自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但她的动作表现出她现在心情挺复杂的,而且据吴疾观察,应该不算差。
他倒是忘了自己几分钟之前刚被人叫了滚,现在看热闹倒是看得乐呵呵。
楼道里有嘈杂的脚步声,速度很快,循声应当是朝这个方向过来。吴疾往暗处走了走,把身形掩藏进阴影里。
钟愈自然也有所感,第一反应回过头来,楼梯口的人已经显现出身形。
五六个穿着不同,年龄层次也没有规律的男子气势汹汹地齐齐朝她走过来。
“你们是谁?”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问道。
这群人目的很明确,并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眼神中凶相毕现。
钟愈面色一沉,很快做出防备姿态,只是今天的穿着有些不便行动,礼服长裙和高跟鞋限制了她即将要做的动作。
吴疾从墙后探出个头,虽然肌肉明显紧绷了一瞬,但并没有立刻走出去。
几人蜂拥而上,意图把钟愈钳制住,大概是没想到她看起来瘦弱,身手却极好,第一个冲过来的人居然反被她撂倒了。一米八的壮汉毫无反击之力地被猝然击倒在地,灰头土脸地丢了在手下面前的面子,立马恶狠狠地瞪过来。
几个人眼看着领头的落了下风,惊讶的同时也不敢再小看面前的人。而无赖自然不会讲什么先礼后兵,把以多欺少的小人行为贯彻到了极致,几个人从各个方向朝钟愈袭去。
钟愈索性脱了高跟鞋,把宽大的裙摆系了个结,不示弱地对上。
吴疾观望了一会儿战局,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然后才不慌不忙现了身。
钟愈正对着他过来的方向,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不过也只对视了三秒,又投入了打斗,从头到尾没有过要求救的意思。
吴疾轻轻摇头,“啧”了一声似乎在嘲弄她的倔强。
钟愈居然也能抽出空来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哂笑,再奉上一个情谊真挚的白眼。
几个打手论身手自然不如钟愈,但胜在人多,加上他们的出招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章法,倒像是那种街头混混似的胡乱出击,几番下来钟愈也开始有点吃力了。
吴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倚在栏杆上吹了个口哨,吆喝道:“钟师傅,尝试切他下路!”
那一个刚近到钟愈身前的男人闻言一怔,腰部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拱,再回过神来时鼻子上重重挨了一拳,鼻血哗地流了出来。
吴疾好笑地看着钟愈对着自己沾到不明液体的拳头凝固了两秒,然后把这怒火转移到了下一个不知死活的打手身上,出拳更快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