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珹笑了笑:“好办法。不过李红莲当时既没被打晕,也没受到任何伤害,甚至还活蹦乱跳地自己回了家。所以……”
“所以她说谎了!”
谢珹往墙边走了两步,抬头看向顶部的排风扇:“看这里,排风扇因为安装的位置很高,所以清理难度较大,一般时候是不会被安排进打扫工作里的。所以日积月累,灰尘就会很多。”他助跑了两步,一脚踩在隔间外围的台阶上,借力攀着门往上一跃,轻而易举地摸到了排风扇安置的那个二十公分左右的方形孔上。然后稳稳落地,伸出手来:“看,多干净。”
钟愈惊讶地开口:“凶手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没错。而且……”谢珹朝墙根处蹲下,指着地面上不太清晰的几处痕迹道:“一般人没长翅膀肯定无法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徒手爬到那么高,毕竟世界上像我这么厉害的人也不多。所以你看啊,这里本来应该是放着张凳子的,这个痕迹就是凳子的四条腿儿留下的。所以现在凳子去哪儿了呢?”
“李红莲……”钟愈默默念了一句,然后又疑惑道:“可她没有杀人动机啊。”
“没说她杀了人,只是说她说了谎。我的猜想是,她包庇了凶手,为她抹除了一些没能彻底消灭的作案证据。比如那些头发,并不是她洗拖把的时候发现的,而是她在凶手走后自己收拾干净,塞到水池里,伪装成无意发现的样子。又比如这张不翼而飞的凳子……”
正说着,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谢珹接通后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结果出来了,唇膏和毛发确认属于死者刘心怡。另外,裴青青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还有一些新的发现,等你回来细说。”
谢珹心情大好地转身,对钟愈道:“你不是老惦记着要抓孙泉生吗,走着。”
第10章 虐杀
大厅里的挂钟指向九,会议室关着灯,投影屏上的画面十分清晰,排布着裴青青尸体上大小伤口的特写。
钟愈压低声音询问谢珹:“我们不去审孙泉生吗?”
谢珹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闻言不甚在意地说:“让他先待会儿。”
潘远哲手里头的红外遥控光点打在特写图片上,“死者裴青青,死亡时间在今天早上七点左右。致命伤在头部,判断是被钝器重击多次而亡。除此以外,死者双眼被剜,眼球在……在死者嘴里发现。”
“两瓣嘴唇也被割掉了,同样是被塞进了嘴里。面部是被刀划的,左脸右脸各写了一个‘丑’字,划得太深出血过多,所以我们起初没看出来是字。而且死者的头发连着头皮被撕扯下来——就是被李红莲捡到的那些。”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珹皱眉:“眼球和嘴唇塞到嘴里是为什么?”
潘远哲一个白眼翻过去:“这是你该查的你问我?要不你把队长也让给我当得了。不过有一点,死者右手拇指被刀砍掉了,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在死者身上也没发现,不知道是被冲进下水道了还是怎么了,回头你带人再去现场找一找。”
或许是受到了尸体惨状的感染,谢珹难得没和他呛声,点头说了声好。
画面翻页,最后只剩一张对解剖室的整体拍摄。裴青青脸上身上的血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此刻□□着躺在解剖台上,一层白色床单遮住了她肩膀以下的身体。
面部的刀伤太深了,皮肉翻出,隐隐可见白骨。她的眼皮被撕扯开来,留下两个深红的眼眶,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为了取出被凶手塞进她嘴巴里的眼球和双唇,潘远哲不得不卸了她的下颔骨,她的上下排牙齿才好不容易分开。但目前也就只能这样张开着,合不回去了。
与这张照片相对应的是在她身上找到的校牌,二寸证件照上的少女绑着个低马尾,对着镜头笑得很甜,她五官清秀,可以说是长得很漂亮。周覆海说裴青青性格外向,在学校是个张扬高傲的女生,如此一看她傲慢的资本多半来自于美貌。如今落得这副模样,只怕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还有一点,”潘远哲接着道,“裴青青虽然死状凄惨,但是身体上和刘心怡一样,没有挣扎的痕迹。”
“死后被虐尸?”谢珹问道。
“对。”潘远哲调出一张新的照片,图片里法医助理将尸体的头颅侧着,撩开了头皮上所剩无几的一些头发,露出致命伤口:“看这边,凶手用钝器重击了死者的后脑,第一下力道不够大,没能致命。但是死者生前应该是有些长期的贫血和营养不良,自身身体素质一般般,一瞬间眩晕过去了。凶手或许是知道自己第一下没砸死她,也可能是觉得砸一下不够过瘾,又连续给了这个位置几锤,这姑娘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般的虐杀,犯案者都是些心理变态或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们从虐待比自己弱小者的过程中获得快感。虐杀的过程,才是他们真正享受的。让受害者亲眼看着自己被伤害,一点一点临近死亡,绝望的哭喊……才能满足凶手病态的欲望。
从裴青青尸体的受虐程度来看凶手无疑是个变态,但是他选择先将裴青青打死,再对她的尸体进行虐待,是为什么?
“时间不够,也怕被人发现。”钟愈道。
众人齐齐看向她。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早上七点,目击者李红莲工作开始的时间也不会晚于这个点。而高三年级早读课的上课时间是七点十五分,这时候教学楼的各个楼层都会安排值日生和巡检老师检查出勤人数。”
“而且启正楼三楼全是校领导办公室,虽然人流比教学楼那边少得多,但也难保有人早来的时候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万一裴青青大喊大叫引来了人,那就不好了。”谢珹补充道。
不能完成一场完美的虐杀,但又不甘心就让裴青青这么轻易地死去,只好在极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破坏尸体。而为了多少留存一些杀戮的快感,必要留下一些什么作为纪念。
那节不知所踪的右手拇指。
“刘心怡的右手拇指还在吗?”
潘远哲愣了一下,随即确定道:“在的,刘心怡全身上下只有颈部一个伤口。”
谢珹沉思了片刻,又问:“你之前电话里说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是什么来着?”
“哦!差点忘了。”潘远哲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老刘,东西。”
两个物证袋,刘沛将它们分开放置在桌面上:“一个是刘心怡的,一个是裴青青的,都是在她们衣服口袋里发现的。A4纸对半裁开成了两份,上面是印刷的字。”
“内容?”
“‘轮到你了。’”
“所以……杀她们俩的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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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哭声从走廊另一侧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叮叮扶着个碎花上衣,麻布裤子灰色布鞋的中年女人朝这边走来。
“裴青青她妈。”叮叮叹气道。
裴妈妈大概四十五岁上下,头发挽成个髻,凌乱地盘在脑后,灰白色的发丝占了大半。从她的长相中可以隐约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岁月带给她的痕迹太深,皮肤发黄,皱纹也布满了所有角落。她和浑身名牌穿搭讲究的余金凤像是两个极端,她瘦小孱弱,脊背好像总是挺不直。从她身上可以看出的是,裴青青家庭条件并不太好。
“警察同志,我女儿,我的青青……”她的眼睛哭得有些发肿,和王简眼下那两颗娘胎里带的大眼袋完全不同,一看就是悲伤过度的产物,注视人时很容易让对方产生心痛的共情。
几个大男人心情有些低落,最后还是潘远哲先开了口:“您的女儿……今早不幸遇害。我们会尽力查出凶手,请您节哀。”
裴妈妈喉咙里发出一丝尖锐凄厉的尖叫,原本压抑着的哭声瞬间不受控地放大,抽泣变成了嚎啕,身子也瘫软下去。她甩开了叮叮抚着她的手,兀自瘫坐在解剖室门口捂面痛哭。她的声音太大,哭声也十分悲痛,近乎要昏厥过去,引来了很多来往警员的视线。
潘远哲凑到谢珹耳边小声说:“这可怎么办?已经哭成了这样,见到尸体那还得了?”
谢珹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道:“她要是非想看,你我还能拦着?”
那头梁迟煜刚结束了对新华街上逮捕的两名嫌犯的审讯,拖着半死不活的沉重步伐朝她们走过来。谢珹一见他,赶忙说道:“看见没,又一个伤心欲绝的死者家属。明天就打电话让抚云市局把霍璇琳调回来,就说……说陈茂生亲自要求的,晚一天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