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奕鸣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有些悔恨在,但他的悔恨绝不是为了所作的这几桩错事而生。
“少爷也看到了我,他没有责怪我,只是让我回家。可这,这些事发生了,后续又要怎么处理呢?我的儿子,他从小就优秀,他的身上不能有一丝污点在。”
“所以你主动承担下了这一切,为他收拾烂摊子?”
“是。”
谢珹“啧”一声,“郑少爷,你那时候应该知道她是你亲妈了吧,可以啊,挺会利用资源的。一个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合作对象,连封口费都不用花,真不愧是商人。”
郑奕鸣的脸色又肉眼可见地白了一层。
“我本来想,想着把孩子带到远一点的城市丢掉,可后来被吴建民发现了。他威胁我要报警,我只能求他,只要他不把这件事闹到警察那里,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钱巧慧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吴源,“所以他让我把孩子给他的时候,我也只好同意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孩子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警察也没找上我们,以后的每一年都这样了。”
吴源故意去躲她的目光,把自己缩在阴影里。
“那些孩子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七八岁的时候对社会的认知能力就已经差不多是普通小孩儿十四五岁的水平了,你们找个偏远的地方把他们扔了,他们也能有办法求助当地路人或者警方找回自己的家。”谢珹顿了顿,继续道,“在现代社会不存在完全意义上的失联,除非他们的行动受到了限制,无法向外界求救。吴源,你们把孩子卖到哪里去了?”
吴源猛地一颤,抬头直看向谢珹。
谢珹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害怕,“除了这些从郑家弄来的‘固定货源’,你们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干这行事儿了吧。吴家村的青壮年长年在外,他们留守家中的年迈老父母为什么听到吴建民的名字就会害怕?再无知再落后的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产生恐惧的情绪,除非这个人曾经直白地表现过自己充满恶意的一面。”
“站好。”他提着吴源的衣领,把他两条腿打直,“在吴建民的家宅附近,我们遇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举止癫狂,却长得眉目清秀,操着一口外来口音,明显不属于那个地方。所以我们查了查,找到了她的亲人于十二年前刊登在报纸上的寻人启事。”
“妇女儿童是弱势群体,天生缺乏社会的尊重,早些年说是明码标价的商品也不为过。你、吴建民,还有你们吴家村那些人,这么多年都在干些什么营生啊?如果周清葭被侵犯至死只是你们的一念之恶,又怎么会有见义勇为的黄覃桢的死,会有接下来一系列的藏尸与隐瞒?因为你们不是初次犯罪,杀一个人,抛一具尸,对你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你们这颗心早就从里到外黑了个透了。”
“周清葭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被藏匿进地底,真的是因为你们俩想验证一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犯罪遗证吗?还是说,一具完好漂亮的尸体也是可贩卖获利的商品,总有人会需要。但是时机不好,你们把尸体弄到了小木屋后开始联络买家,等待的几天内钱巧慧那边又有了新的‘货源’,也就是冯璟呈。你们知道,那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品相好,价值远远比那些普通‘货源’要高,自然是要更看重的。只可惜冯璟呈获救了,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吴建民心情不好。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黄覃桢曾经说过的,尸体上遗留罪证的话,回过头来到了周清葭陈尸的小木屋,一怒之下毁坏了她的尸体,对不对?”
吴源登时抿紧了嘴唇,两条杂乱的浓眉生理性地急促跳动起来。
谢珹紧紧盯着他,“你们害得多少家庭骨肉分离,多少人因此后半生只能活在痛苦当中。你们享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卖掉的女人、孩子正处在什么样求死不得的困境当中?你们做下的这一切,几条命可以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可以把这个单元写完了呜呼
ps:审犯罪嫌疑人一般都是分开来的,一对一或者多对一,在一起的话搞不好他们会酱酱酿酿的串供,这里是因为我写起来方便,so……
第82章 第 82 章
“日前,警方破获了一起大型拐卖妇女儿童案件,犯罪头目吴某民、吴某源、钱某慧,共三人,其中吴某民已坠楼身亡。在此案件中,郑氏地产总裁郑某鸣也有参与,目前已被行政拘留……”
电视里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案情,画面放映着打着马赛克的吴家村状貌。
谢珹看着蓝得晃眼的警情通报发呆,虽然案件得到了侦破,他还是有很多不安情绪。
江崇的出现是他近年的安稳人生里最猝不及防的意外,而当天没能逮住他又留下了很大的一道隐患。跟疯子讲道理显然是不成立的,他不知道江崇接下来还会干些什么事。
潘远哲捧着成沓的报告,憋着口气把它们放到谢珹的桌子上,这才腾出手捶了捶自己负担过重的老腰。
他瞄了一眼挂在转椅上晃个不停的谢珹,“你怎么了,得痔疮了?”
谢珹翻了个白眼,用鼻孔回了声“哼”。
“真得痔疮了?我给你看看来。”潘远哲强行压制着自己幸灾乐祸的笑脸,假装关切地趴过来拍了拍他的腰道:“阿珹啊,别自卑,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十男九痔,想躲也躲不掉。”
谢珹脚尖点地,终于不再瞎晃荡。
他一言难尽地抬起眼,“你一个法医,跟我在这装什么白衣天使呢?”
“再说了,就算真有‘十男九痔’这么个鬼算法,我也是余下的那个一。”
潘远哲还没来得及回答,霍璇琳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带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什么1?哪有1?”
她朦胧的眼神转了大半圈,最终停顿在了身前的两个人身上。
她睁大了眼睛,自家法医科长的手正放在队长的腰上。
潘远哲一双手常年拿手术刀,手掌大骨节也修长,白皙好看。谢珹劲瘦的腰肢隐现在单薄的白衬衫下,反倒有些纤细的错觉了。
“1……1……”霍璇琳魔怔地重复了几遍。
“1什么1。”谢珹抡开身边的人,抵着地面把座椅划出去好几米,“你这点脑补能力要是用在破案上,早升任警司了。”
潘远哲拍了拍手心,也是一脸嫌弃,不过他显然不是在嫌弃霍璇琳。
“那你到底在发什么呆,严肃得跟要参加美国总统竞选似的,换谁谁不觉得你有事儿?”
谢珹顿了两秒,“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警情通报这个配色有点刺眼睛。”
“祖传配色你都要杠?那谢大队长,你说说该弄个啥样儿的?”
“唔,”谢珹故作思索,“要不黑底橙字儿?”
“……”
“……”
“不愧是你谢老狗。”
“可以可以,很敢想,我立马报告陈局。”
“代入感太强了我感觉陈局的枪已经抵到我的太阳穴了。”
“什么枪?展开说说?”
“……”
投来的数道目光中渗满了戏谑与了然。
“?”钟愈是唯一一个状况之外的人,“什么意思?”
谢珹轻咳了几声,不正经群众果断收声。
“没什么意思,就是一些呃,美术设计方面的小问题,小孩子就别问了。”
钟愈的眼神刚从梁迟煜略显淫荡的笑脸上收回,虽然没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第六感告诉她还是别继续问的好。
谢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得非常不是个东西。
梁迟煜勾上他的肩,“得,盛爷要知道你又这副德行,肯定得骂两句。”
“就他?”谢珹想起盛无诤在钟恕面前难得低头的那副龟孙样儿,轻嗤了一声,“那老流氓先管好自己的烂桃花再来管我吧。”
钟愈听不懂男人之间的哑谜,端起水杯往茶水间去。
谢珹看了她一眼,解开锁屏望了下日期,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你等会儿。”
钟愈疑惑回头。
谢珹拉开抽屉,在他那堆乱七八糟的纸张底下抠了半天,摸出两包红糖姜茶冲泡剂来。
“喝点。”
钟愈惊奇地看着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袋冲剂,鼻头有些发酸。
“你……记得,特意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