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仿佛挨了当头一棒。
史棣文在自卑。
狂妄如他史棣文……也有自卑的时候。
付荷去转史棣文的脸,他和她较劲,偏偏不转回来。
她整颗心都快化了:“老男人怎么了?我就喜欢老男人。”
史棣文还不为所动。
付荷只好整个人扑上去:“史棣文你给我记住了,你随便污蔑他好了,就算你把全人类都污蔑了,只要你不说我爸妈和厚福的坏话,我这一颗红心永远在你这儿。”
绿灯又变红灯时,史棣文才把脸转回来:“如果今天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谢谢他。”
付荷笑道:“都依你。”
☆、好爸爸
史棣文紧绷的弦迟迟松不下来:“但是付荷,这件事是乔先生主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了解他。无论是你,还是瑞元,都还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好,我等警方的消息,也等你的消息。”
终于红灯又变绿灯时,史棣文发动了车子。
付荷仍在瑟瑟发抖,被史棣文看在眼里:“你果然不是冷,是后怕。”
顿时,付荷哽咽:“我当时就在想,我要就这么死了,厚福可怎么办……”
史棣文目不斜视:“那你猜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这个女人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顶嘴、还手不是样样在行吗?怎么大难临头了,一动不动像个呆头鹅?”
史棣文摇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要就这么死了,我和厚福可怎么办……”
付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随后,哭了。
眼看付荷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史棣文靠边停了车,按在她头顶晃了晃:“妆都花了。”
“我……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不是有我在吗?”史棣文拥付荷入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付荷油盐不进,哭势一波高过一波。
就这样,史棣文换了一种说法:“万一,我是说万一没有了你这个当妈的,厚福不是还有我这个……爸爸在吗?”
付荷收声。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靶心时,史棣文正中靶心。
厚福还有他,还有他这个爸爸。她付荷要的从来不是他史棣文的庇护,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诸如“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种种诺言纯属说大话。她要的,是他接手没有她的未来。她要的是无论如何,厚福不会无依无靠。这才是她要的诺言……
这时,于敖来电。
史棣文以为付荷不会接,所以耍了个酷,未置可否。
直到她要接,他色变,也顾不上酷不酷的了直接按住她的手:“有必要吗?”
“就三句。”
“你看,这就是那一刀的作用。没有那一刀,你是可以不接的。”
付荷没有硬碰硬:“最多三句,行不行?你说不行,我就不接。”
虽然不情不愿,但史棣文让了步。
于敖的开场白规规矩矩:“到家了吗?”
“快了。你怎么样?”
付荷语毕,史棣文默默伸出食指,代表三句中的第一句结束了。他还算大方,没有把这六个字算作两句。
“我没事。”于敖的关怀点到为止,“你好好休息,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热牛奶有安神的功效吧?”
“嗯,你也是。”
史棣文伸出中指,代表三句中的第二句结束了。
那边,于敖说了一句“那就先这样”便挂断了电话。付荷将手机塞回口袋,握住史棣文那两根尴尬的手指:“三句是我保守了,两句足以。”
史棣文咳咳两声,收回手,效仿于敖:“热牛奶有安神的功效?”
付荷惊叹:“你耳朵是有多灵?”
史棣文掰了一下中央后视镜,照着摸了摸冒出青茬的下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比热牛奶更有安神的功效吧?”
照完了镜子,史棣文转向付荷。
在付荷看来,史棣文的五官太硬朗,偏偏又学了一身勾魂摄魄的本事,于是四两和千斤通通被他占了去。她嗫嚅:“你……这是在对我放电吗?”
史棣文继续:“今晚要不要我陪你?”
付荷把持住:“不用!有厚福陪我。”
“你今天可不可以不接他?”史棣文流利,“每次人家睡得好好的,大半夜被你像件行李一样搬走,将来他知道了什么叫人权,第一个找你算账。”
“你懂什么?”付荷不悦。
“懂你。”史棣文发动了车子,却是调了头,驶向了付荷家,“我做主了,今天不接厚福了。你对他的责任和占有欲,今天都放下。你歇歇气,也让他睡个整觉。”
付荷不接受:“停车,你给我停车。我的儿子,我说接就接,这是我做妈妈的权力和责任,睡个整觉有比母子团圆更重要吗?荒谬。”
史棣文一手挡住付荷,一手把持方向盘:“拜托,没人要拆散你们。妈妈的权力不包括禁止他在爷爷奶奶家享福。而说到妈妈的责任,你是不是该带他去参观一下航天博物馆了?”
付荷一愣:“航天博物馆?你这是哪跟哪?”
“你不是跟他说我是个宇航员吗?有一个宇航员的爸爸,却连宇宙飞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说得过去吗?无论我和他的关系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最基本的,当其他小朋友显摆爸爸的时候,他不能无话可说,哪怕讲一讲银河系也好。付荷,你的责任是要让他拥有更多的爱,来自你的,来自爷爷奶奶的,来自我的……宇宙飞船的。”
“你的意思是,我让他活在了孤独中?”
“是我们,”史棣文直截了当,“是我们让他活在了孤独中。我暂时……给不了他爸爸和奶奶……哎,这个称呼好混淆,两边都是爷爷奶奶吗?而你也没有给他他应得的来自其他人的亲情,你把他困在了你的小天地里。”
付荷被说中了,不自觉地抖着脚,在强撑。
史棣文伸手覆盖付荷的膝头,稳住她:“好妈妈没有天生的,谁都是在摸索中慢慢进步。”
“可你好像挺有天分?”
“我也是后天学习的好不好?”史棣文如数家珍,“《育儿百科》、《三岁决定孩子的一生》、《好爸爸指南》……可惜,没有一本书能教我怎么去做一个无名的好爸爸。”
付荷惊呆了。
身边这个男人,跳过了和她做恋人和夫妻的步骤,直接陪伴她为人父母。不管他是不是出于无可奈何,他看似是个甩手掌柜,实则不然,实则他要做就做中流砥柱。
车子下了大道,驶上小路。
付荷灵机一动:“喂,你要不要做他干爹?”
“干爹?”史棣文一惊。
付荷改口:“不妥不妥,如今的干爹是一个怪怪的贬义词了。义父,义父才对。”
史棣文慢悠悠地白了付荷一眼:“怪怪的是你的脑子吧?别自欺欺人了。”
付荷讪笑。
驶到小路的尽头,史棣文也没有个铺垫:“高惠那边,我尽快。”
说完,他一个急转弯,害付荷失去重心,倒向他。他是有意而为之,就势将手臂绕到付荷的颈后,手掌落在她另一侧的上臂外拍了拍。
关于未来,这是史棣文第二次给付荷承诺。
第一次,是“能行”两个字。这一次,也不过是“我尽快”三个字。
所以这个男人的承诺注定是走这个路线了?言简意赅的大白话?
就在这三更半夜,秦思缘致电付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严律师谈得相当相当投机!瑞元又有了活路。”
“先恭喜你。”付荷绞尽脑汁,“但是严律师?哪个严律师?”
“替乔先生做事的严律师啊!酒会后Steven引荐给我的。”
付荷疑惑地看了看史棣文。
史棣文话是对秦思缘说的:“这都几点了?还聊公事?”
秦思缘吓了一跳:“Steven?有没有搞错?付荷,这都几点了,你和他这是……”
史棣文话还是对秦思缘说的:“晚安。”
“罢了罢了。”秦思缘挂断电话。
付荷举着手机,心说闹了半天我只负责举着手机?
史棣文对付荷不问自答:“乔先生手下的交易员,除了我之外,每一个人在操盘和账户上的合不合法,合不合规矩,严律师是最有发言权的。凯文我是保不住了,但如果瑞元还要再挖角乔先生的其他交易员,你们至少可以试试看请严律师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