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荷几乎要被生吞活剥。
她向后撤去,混乱中被人踩了脚,身子一仰,坐了个屁墩儿,疼倒是不疼,只是丢人。
这时,乔先生走过来,一尘不染的白色皮鞋差点儿踩上付荷的小指。
提供视频的人自然不是他。
银色尼桑中的人,是于敖的人。
用阿南的话说,乔先生没道理搬石头砸自己的,砸乔泰股份的脚。偏偏付荷三番五次来“砸”他的场子,给他添堵,让他下不来台。就事论事,他怎能不对付荷恨之入骨?
接着,缓缓而至的是高惠的深青色绣花布鞋,她骨架大,这一双绣花布鞋少说有三十九码。
她今天没有坐轮椅。
乔先生一开口还是大慈大悲:“Steven啊,你又搞事情,收收你的驴脾气,有话好好讲……”
显然,这是乔先生的施压。
他从始至终都要Steven选择高惠。
但这一次,史棣文打断了他的话。
史棣文拨开那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人,向付荷伸手。他手腕内侧的青筋一根根凸出着,指关节有棱有角。他只说了四个字:付荷,过来。
外界接二连三对付荷的不公、利用和欺辱,一次次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从头到脚散发的冷意,如果连付荷都觉得是冷意,那别人只会觉得彻骨寒。而眼下,付荷脑中一闪而过,史棣文曾这样说过:付荷你信不信邪?没有人比你我更搭调了。
或许是的。
那么,她至少也要英勇无畏。
就这样,付荷自食其力,站直身。
本来的么,区区一个屁墩儿,又不是坐在刀山火海上,他何必伸手?
多此一举。
付荷笑着掸掸手,说你们的眼睛比群众还雪亮?视频里指甲盖儿大的一张脸,就能说是我?
显然,付荷要否认,要浑水摸鱼。
史棣文却和她唱反调,直指了一人:“你是《风尚志》的Jessica吧?”
“Steven!”乔先生在不悦了。
史棣文充耳不闻:“就是你踩了付小姐的脚,害她摔倒,没错吧?”
这家伙,是真的要因小失大了。
付荷不得不飞快道:“好了我承认!是我,视频中是我。”
对方追问:“那付小姐和Steven,是不是真的关系不一般?Steven和高静、高惠两姐妹的三人行再加上付小姐的话……”
“不一般?我追求他,这算不算不一般?”付荷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好不好,但总好过史棣文要鱼死网破。
十小时后。
也就是深夜二十三时许,付荷和厚福在飞行了六个半小时后,抵达了新加坡樟宜机场。
一位名叫唐安的唐小姐接机,举的牌子比其他人的都要大,牌子上的“小荷”二字也最有模有样。
在付荷飞行的这六个半小时里,史棣文同香港人在乔泰股份开会,开会后共进晚餐,晚餐后另有节目,但抽空为付荷安排个地陪,对他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唐小姐驾车,说Steven订好的公寓在哈芝巷附近。她说那是一条有趣的小巷,英殖民地时期的旧貌新颜,是消磨时光是好地方。付荷捕捉到两个关键词。
一个是公寓,无疑比酒店更适合长长久久地住下。
另一个是消磨时光。
消磨,这个词真真叫人绝望。
唐安同付荷闲聊:“付小姐的香水味好Special。”
“啊……你是说,红酒味吧?”
在半天前,却又恍如隔世的那一场宴会上,付荷将她和史棣文的关系定义为“我追求他”。
对方追问:“付小姐可不可以详细说说?”
史棣文背对付荷,脊梁骨一僵,接着缓缓松下来。他对对方说你们《风尚志》一贯人云亦云也就罢了,四月份采访我,还把我母校的英文缩写写反了,捎带着得罪了多少人……
付荷知道史棣文为什么要喋喋不休。
他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争取不要再失控下去的时间。
只因为她不准他再失控下去。
姜绚丽还在袖手旁观。而只要史棣文不失控,乔先生求之不得。而高惠……高惠的状态一贯是波澜不惊。总之,付荷那一句“我追求他”的确有息事宁人之功效。
只有于敖不答应。
他阴阳怪气:“追求?呵。视频里的付小姐和Steven难道不是在幽会?”
姜绚丽从大局出发,制止于敖:“别说了。”
“幽会?桥上一个桥下一个你管这叫异地恋吗?”付荷一口咬定,“是跟踪,是我在跟踪他。”
史棣文仍背对付荷,和那个叫Jessica的斤斤计较。
他迟迟……找不回他的自制力。
同时,于敖也失去了他的自制力:“付小姐对Steven的袒护会不会太欲盖弥彰了?”
于烨开了口:“于敖,你这是较什么劲?”
终于,于敖要同归于尽,付荷给了他同归于尽:“于敖,你追求我,我追求Steven,到头来你我都是失败者,谁也别对谁落井下石。更何况我和你也有多少次的出双入对,所以在我和其他男人的问题上,你没有发言权!”
话音甫落,付荷被姜绚丽泼了她手中的红酒。
一如付荷在保护史棣文,姜绚丽在保护于敖。
那一杯红酒,史棣文用小臂替付荷挡下一半,另一半给付荷洗了脸。
宴会中,没人能带相机进来,有人偷偷掏出了手机,被史棣文用淌着红酒的手不疾不徐地拿下。
姜绚丽冠冕堂皇:“付小姐插足Steven和高女士多年的感情,的确可恶。”
记者们停不下来:“请问高女士认识付小姐吗?”
付荷自救,微笑着抹了一把脸。
这会儿她如果皱一皱眉头,势必会给史棣文火上浇油。
姜绚丽的酒杯也被史棣文不疾不徐地拿下。下一秒,他脱手,酒杯炸裂在他的脚边。他指责了她:“姜小姐,你吓到我未婚妻了。”
付荷眼前一亮。
她知道从这一刻,史棣文戴回了他的面具。
他在乔先生身边和乔泰股份的步步为营,他要夺下的自由、金钱和权势,他淌过的汗、流过的血、受过的委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那些冤仇,他和高静、高惠的上半辈子,以及和她付荷的下半辈子……还有他对厚福的“亏欠”,不能白白止步于此。
所以,付荷要的不是他今天为她撑住一把花里胡哨的□□。
她要的,是他将来为她和厚福撑住一片天。
付荷的头发被打湿了,胸口被染红了,孤立无援。
而史棣文不得不回到高惠身边,揽住她:“你们问我为什么要欺骗公众,为什么要把我的未婚妻藏了个严严实实,答案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来,你们自己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会吃人啊。”
有人发声:“您和高女士的‘恩爱’一直不足为信,这是关键所在。更还有高女士的姐姐在这中间扑朔迷离。”
史棣文挑眉:“《人物志》的小樊是不是?好,你勇气可嘉,我给你独家,题目就叫……Steven和高家姐妹的传奇二十二年,或者叫缘何一对姐妹是同一个男人的亡妻和未婚妻,如何?”
这是他最最擅长的四两拨千斤。
而这独家是何等的可遇不可求?小樊的同行们纷纷眼红得像泣了血。
“那请问您对付小姐是怎样一个态度?”
“态度?你说呢?每一颗女人心我都视如珍宝,能不伤,则不伤,能做朋友,则做朋友。”史棣文对付荷点点头:“这儿没你的事了,谢谢你的厚爱。”
付荷心领神会地要走,可即便小小一步,又踩中了于敖的地雷。
于敖还是不答应:“荒唐!”
史棣文似笑非笑。
“我说荒唐!”于敖丧心病狂,“你放着付荷不爱,爱一个病恹恹的村妇?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别忘了你和付荷还有一个……”
孩子。
于敖的下文一定是孩子。
可他没有机会了。
史棣文对于敖扑上去,从第一拳就挥出了骨骼开裂的咔咔声。
于敖跌出去,只能发出一声闷哼,下颌骨仿佛不再是他的,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而史棣文矫情地抖了抖手腕:“于家四少爷乳臭未干,不好对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指手画脚。”
于烨拦住史棣文,也算救了他弟弟半条小命。
姜绚丽去扶于敖。
于敖六亲不认,来一个推一个,来一双挥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