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敖为付荷选了礼服,橘色鱼尾,活脱脱一条……锦鲤。
由于这一场秀有明文规定,出席者皆要佩戴玉石饰品,所以随同礼服,于敖为付荷提供了一套墨翠吊坠和耳坠。
身为今晚的幕后主角,于敖是百忙,东西他只能差人送来给付荷,只能致电说:“你知道吗?墨翠有个别名,叫情人的影子。平常的光线下,它色泽乌黑,像佛经中仙女乌黑的秀发,但在强光下,它是深绿色的,这种梦幻的变化,被比喻为男人心目中的美丽倩影,也就是情人的影子。”
付荷避重就轻:“它和橘色真是天作之合。”
与玉石相得益彰,秀场的设计使用了冰山的元素。
更可贵的是,此时此刻在席间和T台上错落有致的冰山,是真正的冰山——真正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冰山,经化学处理,在这流火七月的北京城,令人叹为观止。
付荷是做了功课的,一是以坎迪斯为首的名模们,二是这冰山,可谓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多亏了乔先生,多亏了那联名的奢侈品品牌,使得在过去数年间比下有余,比上远远不足的万界珠宝能上了这一个台阶。
头排主宾席。于老先生坐中间,于夫人缺席,身穿白色西装的于敖和身穿铁锈红色西装的乔先生分坐于老先生两侧。
付荷何其有幸,坐在于敖另一侧。
于家三少爷于烨久未露面,好歹是守住了乔先生另一侧的座位。
贵宾云集,以至于于小娅和于家大少爷,沦落到了第二排。
于家大少爷位于南侧,左右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位于北侧的于小娅脱胎换骨,头发一九分,光溜溜贴住头皮,化了细细的弯眉和正红色的唇。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于小娅的右手边,坐着史棣文。
重点是史棣文正对付荷的脊梁骨。
付荷心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束高了头发,这会儿后脖颈上的汗毛,一根根竖得像钢针似的。
史棣文身穿改良的孔雀蓝中山装,右手中指戴了一只正阳绿马鞍戒,先不论值不值钱,值多少钱,只说鼓掌时随着他的开开合合,是数不尽的韵味……
乔先生隔着于老先生和于敖,同付荷寒暄:“付小姐别来无恙。呵呵,我可不是事后诸葛哦,我早说过的,看好你和于四少爷哦。”
付荷对答如流:“巧了,我也看好他。”
差一刻八点,于敖握住付荷的手,垂在二人座位的中间:“冷吗?冰山这天然冷气是不是太强劲了些?”
“不会,”付荷没有抽回手,“有你在嘛。”
毕竟,乔先生在呢。
如果说昔日在“荷”度假村的医务室里,史棣文对Zoe的演戏,只是供乔先生找找乐子,今晚的付荷和于敖则大不同。他和她是郎有情,妹又走投无路,所以他乔先生等的势必是假戏真做。
以史棣文的位置,毫无悬念地将付荷和于敖交握的手尽收眼底。
后方一片死寂。
付荷几乎以为史棣文不在了。
她竭尽所能地侧过脸,用余光看了看,他明明还在。
乔先生回头,是对于老先生,也是对史棣文:“Steven有要事缠身,是我一定要他来露个面,不然太失礼了。Steven啊,你随时走,于老先生不会怪罪。”
史棣文一定有向前探了探身,因为他的话语吹至付荷耳根,是温热的。
他对于老先生道:“于老,今天我可不管你们这空前绝后的珠宝秀有多么了不得,我只可惜……啧啧,美人美玉,我无缘饱这个眼福啊。”
于老先生开怀:“乔先生,你这左右手除了得力,更贵在风趣。”
乔先生附和:“谁说不是?否则我何苦把他死死拴住?”
而趁乱,史棣文悄悄伸长了左腿,在付荷的座位下,他的鞋尖精准地点了点她的脚跟。付荷交叠的两条腿触电般向后一缩。如此一来,史棣文的鞋尖滑过她的脚跟,停在脚踝处。
稍后,他收回了腿,并彬彬有礼地对付荷说了一句:“Sorry。”
像是他“一不小心”碰到了她。
他的演技出神入化,即便是乔先生,也鸡蛋里挑不出骨头。
☆、我一介文弱书生
男士们接着你一言我一语。
八点整,席间灯光骤灭,仅存T台上如同白昼,秀拉开帷幕。
付荷和史棣文的“交集”稍纵即逝。
这一场秀按金木水火土划分为五个分场,名模们遵五行之义,相继演绎了金丝种、金秋种、水种翡翠和红翡等唯美不可方物的珍品。于敖是付荷的私人讲解,频频在付荷耳边絮语。为了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专一行,他是下了功夫的,虽然一句句说辞像是生搬硬套,但也挑不出毛病。
乔先生说了,史棣文可以随时离开。
这一句放行将付荷折磨到半死。
他到底何时离开?
她牵牵挂挂。
后方的掌声总是平平,付荷判断不出其中有没有史棣文出的一份力。不能贸贸然回头,付荷将两条小腿一寸寸倒勾回座位下,无奈他史棣文是截肢了还是怎么着?再没将脚伸过来。
后来,付荷还是回了头。
一场座无虚席的秀,坏就坏在了他史棣文的身上。
他不在了,使得座有虚席。
付荷一颗心摔回腹中,虽然失意,倒也安安稳稳了。
压轴的坎迪斯,佩戴的便是乔先生垂涎已久的于家家传的老坑玻璃种翡翠珠链。于敖说,这一串珠链共有三十三颗由大至小,满绿丰润的翡翠珠子,出自缅甸一等一的玉石产地,会卡场口,原石高达四百公斤重。
付荷微微欠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乔先生。
这条老狐狸的贪婪之色,也有掩不住的时候。
付荷啧啧地问了于敖:“这得多少钱啊?”
于敖回答:“黄金有价玉无价。”
于老先生给于敖的这场秀打了一百分。谢幕时,原计划是于老先生站在坎迪斯一旁,接受众人的掌声,但他把这个位置和殊荣让给了于敖。他说老四,你去,你应得的。
于是,于敖在如雷的掌声中,一个箭步跨上了T台。
冰山叠嶂的T台上,身穿白色西装的于敖,有如白马王子。他对名利、地位的追求无可厚非。假以时日,他必定是人上人。
这时,有人落座付荷旁边的原属于于敖的位子。
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子,身穿黑底金丝旗袍,从长相、气质,到穿戴都不起眼。
她开门见山:“付小姐你好,我是文勇的妻子。”
文勇。
那个在乔泰股份的成立酒会上,对付荷动刀子的男人。
另一侧的于老先生仅是对来人看了看,以为她同付荷有私交,也就没多事,毕竟T台上还有他的接班人……至少是候选接班人值得他笑盈盈地注视。而付荷随着于老先生的目光看向T台,看向于敖,捕捉到了于敖的色变。
文勇的妻子没时间拐弯抹角,对付荷窃窃私语:“付小姐,今天是一位史先生找我来的,让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我丈夫文勇受雇于于先生,同他合作对你演出了英雄救美。我们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于先生说会保证文勇的安全。可他食言了,文勇进去了,后来他付了三倍的钱把我打发了。史先生找到我,向我保证,只要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他会帮我把文勇保出来。一边是人,一边是钱,我要人。”
付荷对于敖目不转睛。
这位自称是文勇的妻子的女人,在令他惶惶不安。
坎迪斯对他献上庆祝的热吻,他愣是把人家挡开了。
“文太太,你跟我来。”付荷是好心,不想在此情此景下令于敖难做。
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她这一离席,于敖更急了。
于敖长话短说完便匆匆要下台,要追付荷,可台上的冰山稍稍融化了,他脚下被水渍一滑,摔了个人仰马翻。
场面一片混乱。
付荷不得不先拖着文太太的手,溜边离开。
文太太口中的史先生等候在必经之路上,一身儿的孔雀蓝那叫一个招摇。
史棣文对文太太交代:“有劳你了,答应你的事,我说到做到。门口有车子等你,司机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不容付荷开口,史棣文攥住她的手腕,带她自楼梯间上楼。
楼梯间的门在二人身后关闭时,于敖迟了一步追出来,没头苍蝇似的:“付荷?付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