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儿的话,也没有半点拐弯儿之处,你便也别往拐弯儿了上去想才是!主子说的没错,你从如嫔宫里出来送月柳,你们两个一道上必定已经说了不少的话;然后你又回头奔阿哥所去请那太医来——阿哥所在西门儿那边呢,园子里又不比宫里,园子里的距离比宫里大多了,你这么一来一回的,自然耗费了不短的时辰去。”
“你若还继续在主子跟前守着,那这时辰就更没法儿计算去了……你在如嫔跟前也有些日子了,她是如何的性子你还没有数儿么?你这么长的时辰不回去,难道你不担心她会对你起了疑去么?”
“毕竟,你在如嫔跟前伺候,主子和我们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儿,故此主子是帮着你谨慎,替你加着小心啊……至于方才主子没将话与你说透,那还不是毕竟那太医在身边儿呢吗?你怎么还没能体会主子的一片苦心呢?”
月桐呆呆立了一会子,又是一股子委屈涌来,与先前的那一股子彼此冲撞着,叫她鼻尖儿都酸了,一个劲儿想掉眼泪。
因月桂明白主子的心思,她这便也不敢再多耽误月桐,她这便赶忙将月桐往前推着,“……好小眼儿,你便是还有千言万语的,哪怕是想嗔怪我呢,都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日子,你尽管都向我吐出来。只是今儿我实在是不能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现在就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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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转身回来的时候儿,那永泰这边儿也已经诊完脉了。
殿中气氛有些凝重。
月桂心下便更慌乱了,赶忙伸手将月柳给扯到一边儿去,低声问,“……没事儿吧?”
月柳一抬头,眼圈儿已是红的。
月桂心底便又是一个晃悠,声音有些发颤,“难不成……?”
月柳含泪点头,“那太医说,虽说脉象尚早,一切刚刚不过有点影儿,不过应当还是……小月了。”
月桂眼眶突地发烫,她急忙转身去,将脸埋住。
“……那太医怎么说,主子可伤了身子不?”
月柳抽着鼻子,“那太医说,一切都是万幸,主子的月信才晚来一回,前儿也刚头一次觉着有些恶心,故此那胎气还浅,还没坐下呢。故此便是破了血,还不至于大伤着主子的身子去。”
“况且主子已经诞育过好几位皇子和公主了,也没那么脆弱了,这便没那么严重,只是比月信稍微疲惫一些,还不至于如寻常小月那般……”
月桂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那便好。只是主子身上的还好说,只怕是她心下的遗憾要更多一些。”
月桂这才转回头来,小心地远远看一眼依旧端然坐直、看不出一丝脆弱的主子去,“……主子一直都还想再要一个公主。越是三阿哥、四阿哥渐渐大了,主子这个愿望便越盛。”
月柳使劲吸吸鼻子,“别说了……没事儿的,终究主子还在盛年呢,才刚过三十岁而已,必定还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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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那永泰已经开好了方子,却还是又转回身来,跪倒问,“……皇后主子,身子当真没有旁的不适?”
廿廿点头,“我如何能瞒着你去?当真只是腰腹略微酸痛些,见了些红罢了,没有旁的不得劲儿去。”
那永泰眉头还有些紧锁。
廿廿情知他是有话没有直说,这便淡淡笑笑,“你说就是,不必顾虑。”
那永泰这便深吸一口气道,“……奴才是在想着,皇后主子何以没能带住这一回的胎气去。”
廿廿有些不好意思,她哪儿能直接告诉那永泰,是昨晚儿上皇上有些激烈了些呢?她便缓缓道,“许是今年从年头儿开始,就格外忙碌的缘故吧。正月里三阿哥大婚,之后二月又是给二阿哥挑福晋,三月亲蚕礼……直到此时,才稍稍松快下来点儿。”
“虽说我年岁还不算大,可是毕竟已经年过三十了。女子的身子骨儿比不得男子,三十岁之后便难免走些下坡路去。”
那永泰却还是皱眉,“皇后主子身子根基,实则极好……奴才总是担心,怕是有外来的缘故。”
第741章.741、一炷心意
741
“外来的缘故?”廿廿闻言,也不由得微微紧张地坐直。
——皇上,算是外来的缘故吧?
那永泰蹙了蹙眉,“主子这次破红,显是身子带不住了胎气。虽说您提及这几个月颇为忙碌,可是皇后主子位正中宫这么多年,哪一年不是都这样忙碌呢?”
“故此奴才便忍不住想起了当年……那雷公藤去。”
廿廿便也是蹙眉,“怎么会?”
毕竟这中间,她还稳稳当当地诞育了绵恺、绵忻两个皇子啊!
那永泰明白皇后主子的疑问,这便赶忙道,“……毕竟当年主子谨慎,那雷公藤用的有限。当年主子身子的根基本来就好,再者从前正是主子年轻的时候儿,故此便是有那点子雷公藤的影响,却也都被身子给扛住了。”
“只是如今皇后主子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岁,女子的气血不似从前那般健旺,那雷公藤的影响,便显现出来了……”
廿廿不由得怔住,“便是当年受过那东西的苦,实则我防备得严,只不过是没防住那么一丁点儿罢了……”
那永泰微微叹口气,“皇后主子是轻视了那东西的凶险……再加上主子中间儿稳稳当当诞育下了三阿哥和四阿哥,故此主子还是轻视了,许是中间这些年,主子也没太忌讳寒凉的,这便又叫那雷公藤当年的底子没被根除了去,反倒积沃得深了。”
廿廿不由得紧紧闭上眼,“……你说的有理,我一来是自信当年防住了的,二来也是因为三阿哥、四阿哥,而几乎将那事儿都给忘了,这便也没怎么忌口去。”
那永泰小心道,“奴才已经开了温补的方子,以期为皇后主子一点点将那寒意给拔除了去……”
廿廿缓缓睁眼,“不容易,是不是?你方才说了,因为我这多年的轻视,那寒意已经是积沃深了去。”
那永泰不敢直面回答,只碰头在地道,“奴才必定用尽一身所学。”
廿廿反倒浅浅地笑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实则我这一辈子,已经拥有了太多原本都不该属于我的去,那是从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那我就也不该太贪心,总归不能这世上的所有都只归了我一个人,你说是不是?”
那永泰叩首在地,不敢接这话茬儿。
廿廿便抬眸,望向窗外。
皇上从当年潜邸之时到如今,所有后宫内眷里,唯有她诞育下两位皇子来,且两个孩子都健健康康地成长,由着他们自己的性子,没有半点的压抑和隐忍……这便够了,她也真的应该知足。
至于她一直期盼着的闺女……或许,这一生当真就是母女缘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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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永泰跪安告退,四喜亲自送出去,月桂和月柳都赶紧围拢到廿廿身边来,一个问主子哪里还有不适,一个则赶紧铺好了被褥,想让廿廿躺下休养去。
廿廿淡淡笑笑,“方才那太医说了,因还是太早了,还没算坐下呢,故此不过就比寻常月事多了一点子破血而已,倒没什么大碍。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下还是有数儿的。”
月柳吸着鼻子,轻声道,“奴才还是去回了皇上吧?”
廿廿伸手拉住月柳去,“……既没大碍,那胎气又还没坐下,便没的再让皇上跟着悬心了去。就只说是我来月信就是。不止皇上,这宫中旁人,就也都不必知道了。”
一切也是凑巧了,昨晚上皇上稍微激烈了些儿,今儿早上就见了红去。倘若叫皇上知道了,皇上心下该又多愧疚?可是皇上又何至于是做错了什么呢,这便又何必叫皇上平添难受去?
况且这一二个月以来,皇上连着多日传下的谕旨,多是两类:一类就是申饬大臣怠惰的,从德麟革职降为贝勒,再到内务府大臣文宁被革职……一时之间,无论是前朝大臣,还是内务府大臣们,都颇有些人人自危去;
第二类谕旨,就是刑名之事,都是皇上亲自定重罪刑犯的死活去留。皇上有时候儿一天要连着处理好几宗案子,谕旨里都要清清楚楚将案情捋说清楚……
从这两类谕旨成为这两个月的重头戏来看,她就能体会到皇上这两个月来的心境极为的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