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有人影一闪,没太看清人脸,只能凭服饰规制判断,是个贵人。
星澄张望了好一会子,这才道,“奴才瞧着,仿佛是淳贵人。”
春贵人也微微地挑眉,“淳贵人?听说这一起子的贵人里头,倒是她先拔了头筹,颇有几回被召入养心殿,陪伴过皇上。”
星澄点头,“从前奴才还以为是安贵人……却没想到反倒降位了常在;还有信贵人,竟然也没能抢过淳贵人去。”
“淳贵人家世也没什么出奇的,相貌更没有玉贵人明丽,奴才倒没瞧出她能凭什么先拔的头筹。”
春贵人静静垂眸,“不是都说是莹妃抬举了她么?为了投靠莹妃,她都敢跟皇后娘娘当面摆明了,硬是搬进了莹妃的延禧宫里去。”
星澄便也忍不住叹一口气,“好歹从前她也是跟主子一个宫里住着的,从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奴才还以为淳贵人是个平静淡泊的好性儿……可谁想,倒似看错她了。”
春贵人却摇摇头,“何至于就说‘看错’了呢?终究都是后宫里的女人,谁还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么?我是没那个心,不想争什么,凭什么就不准人家有那个心,想要争一争呢?”
“再说,她终究还年轻啊。这个年纪,谁的心里还没有个心高气盛呢?”
星澄便赶忙笑道,“主子哪里是不想争?更哪里是争不过?主子不过是不屑于罢了……”
春贵人轻哼了一声,“要争的是什么呢?宠么?宠是没有心的啊……既没有心的空壳子,又争来干什么?”
她抬眸望向天际轻快掠过的一只鸟儿,“我从进宫的那天起,就知道皇上已是‘没有心’的了——他的心,早已经给了别人,不会再放在我们任何一个的身上了。”
“那这样无心的男子,便是贵为皇子、君王,我也是不稀罕的。他既无心,我自对他生不出情来;既没有动情,我又为了争他而跟人家斗个你死我活做什么呢?”
星澄听得主子这一番通透的话,原本想笑笑,可是却终究还是有点儿笑不出来,心底下反倒有些酸酸的。
——若是皇上换成另外一个人,就凭主子这样的相貌和才情,都该是个宠妃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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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楣之死的消息,稍微晚一点才传到撷芳殿去。
舒舒一听见消息,握着茶碗,手都颤了几颤,好悬跌了。
不过只是一瞬,她随即便轻哂一声,“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倒也叫我省一份儿心了。”
“送份儿奠仪回去,给她们家吧,好歹她额娘打小儿也带过我一场。”
舒舒想了想,又道,“对了,叫传话的太监去见见我们家明安公爷,跟他聊聊,星楣好歹是我们家那头儿挑出来的,结果在宫里非但没斗过她们叶赫纳拉氏挑出来的女子,反倒这就死了……倒叫他一份儿苦心,都白费了。”
第518章.518、趁机上位
518、
“这是怎么了?”
从次日一早起,递进来呈到廿廿面前的膳牌,便多了她母家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好几个。
主要就是两位福晋的:一位是布彦达赉福晋乌雅氏,一位是公爷明安的福晋辉发那拉氏的。
因布彦达赉和明安都有爵位、世职在身,故此他们的福晋也都随着他们而得了相应的朝廷诰命和品级,这便也都有自己的膳牌,可以递进来求见皇后。
这二位福晋都是身份贵重,且不说她们夫家都是廿廿母家钮祜禄氏,单是她们自己的身份,也都叫廿廿不能不重视。
乌雅氏出自雍正爷生母孝恭仁皇后一族,又与九额驸札兰泰一族,这便也算得是皇上的内亲;
而辉发那拉氏则更是星楼的姐姐了。
“想必是因为星楣的缘故,二位福晋颇为惶恐,想代表钮祜禄氏弘毅公家,进内向主子谢罪。”
廿廿皱皱眉,“她们的心情,我或可体会,只是……终究是我母家人,一家人还要特地进内谢罪,这倒成什么了?”
廿廿抬眸望月桂一眼,“你走一趟,亲手将膳牌给她们送回去,只说‘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叫她们安心就是。”
月桂奉旨,带了这二位福晋的膳牌,从顺贞门出,到神武门口去,寻着他们两家的马车。
原本以为马车里只是两位福晋派来的妈妈候着,倒不成想竟当真是两位福晋亲自在车内等着。
见了月桂来,两位福晋都亲自问候一声儿,倒叫月桂赶紧侧开一步闪避开来。
“两位福晋千万不必如此,我可当真不敢呢。”
布彦达赉夫人是婶婶,明安夫人是侄儿媳妇,故此虽说明安的爵位高些,倒是明安夫人先说话:“姑娘不必过谦,我们这也是遥遥给皇后主子请安,也不知道今儿有没有脸面能当面给皇后主子行礼。”
月桂淡淡笑道,“二位夫人都是皇后主子的自家人,便是在皇后主子跟前,皇后主子也自要免了二位的大礼的。皇后主子时常说,‘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二位夫人自不必如此见外。”
月桂将膳牌递回给二人,“二位夫人的来意,皇后主子心下也都有数。皇后主子说了,星楣入宫多年,一切便都与弘毅公家无关了,二位夫人也不必挂怀。”
月桂将话交待完了,这便告退先走。
望着月桂的背影,两位福晋忍不住都叹了口气。
“按说两边儿选的陪嫁女子,皇后主子自与咱们选的星楣姑娘更亲近些才是……如今瞧着,倒是人家月桂姑娘越发出挑了。”
明安福晋看了布彦达赉福晋一眼,缓缓道,“……听公爷说,当年为公主挑选侍读的时候儿,皇后主子还小,实岁不过五岁,可却是个极有心眼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时候的事儿,倒叫皇后主子一直记着,到今日还不能开释。”
明安福晋的话说的委婉,布彦达赉福晋却也都明白——她们都是担心,皇后主子当年是记了仇了,便到今日还不能原谅,即便是一家人,中间也还是隔着芥蒂了。
皇后的心思她们自然不敢猜,可是星楣的际遇,怕可以作为一种折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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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已经命月桂亲自去交代了此事,却没成想这日赴养心殿陪皇上用膳,却还是瞧见了宫殿监呈上来的膳牌里,也同样多了布彦达赉、明安等好几位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牌子。
布彦达赉如今身居要职,递牌子求召见,这倒是正常的;倒是这个明安,因只是世袭爵位,本人只是在一个都统的位子上,没那么些事儿每天递牌子求见才是。
皇帝见廿廿留意了,这便也点点头,“明安递牌子想要求见我,已经好几日了。”
廿廿不由得皱眉,“若无要紧的事,皇上不见就是。”
皇帝伸手过来握了握廿廿的手,“不见一个世爵,自然没什么大不了;可他如今是你母家大宗的族长……我若总是不见,便会叫人以为咱们夫妻失和。”
廿廿叹口气,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坏处,明明是隔了房头、早已出了五服的远亲,此时却还时常将“皇后母家”的身份抢着扛过去。
廿廿蹙眉道,“他又不是我阿玛……不过是远方亲戚,皇上不必理会。”
皇帝便又笑了,“岳父大人的确是每日都要与布彦达赉一处办公的……还有你二弟,如今也在布彦达赉麾下当差。”
“我若时常避着不见,倒也会叫岳父大人和小舅子为难不是?”
廿廿父亲恭阿拉此时为京营左翼总兵,便是在步军统领衙门办公;布彦达赉则是步军统领,双方一正一副。
廿廿蹙眉,“不如……我先见他,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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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回自己的后殿东耳房,叫人去召了明安过来说话。
明安虽说是外臣,可因是廿廿母家的族长,倒是无妨的。
明安入内,从前在年幼的廿廿面前高高在上的公爷,这一刻却是哈着腰,满脸的笑,到了近前赶紧请双腿跪安。
若廿廿不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若廿廿年幼的时候没见过另外那一张面孔的明安,此时的廿廿会因为明安承袭的是弘毅公家的世爵,便会为了祖上的军功而对他格外客气几分才是。
可是廿廿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这便即便是同族,心下却反倒对这位母家的族长有些热络不起来。
廿廿淡淡点头,“明公免礼,起来吧,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