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小侧福晋的好儿已经递了过来,他只需伸手,就已经一切在握了。
这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呢?
他心内已经心花怒放,只是面上却冷静如常。
越是在天赐良机到来的时候儿,他越得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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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撩帘子,十额驸丰绅殷德来了。
和珅暂时收起思绪,只听丰绅殷德与宜安说话儿。
宜安还小,语气里满是急迫。
冷不丁听十五阿哥后院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而且还是出在那位小侧福晋身上的,丰绅殷德自难免爱屋及乌,这便也当场就急了,“这不明摆着就是有人害她嘛!”
宜安也道,“小侧福晋已经没了主意,她先想到的自是饮食。这才托小妹来跟哥哥求助,请哥哥好好儿查查御茶膳房去。”
御茶膳房不仅仅是御膳房,还有御茶房、肉房等,总管大内吃喝饮食之事,这正是丰绅殷德的正管。
可是丰绅殷德一听这个,便有些皱眉头,“既是我的正管,我自是能查得出来。只是……”
丰绅殷德小心地瞥和珅一眼,当着阿玛的面儿,他没敢直接露怯。
和珅却只当没听着,自顾垂眸欣赏着臣僚送来的一套鼻烟壶。
这套鼻烟壶用料都是金贵,但凡玉、玛瑙、水晶、琉璃,不一而足。
宜安却急了,赶紧问,“哥哥可是什么呀?”
丰绅殷德小心地上前一步,将宜安往落地花罩外头扯一把,压低声音道,“……说来容易,可是你可知道那膳房、茶房、肉房的底单账册得有多少!还有承应肉、菜、果、饽饽等的内管领,又有多少!”
“至于负责采办的拜唐阿、苏拉们,乃至太监们,以及外头雇的厨役等……林林总总,真是大内最难查清楚的一笔账。”
“况且你哥哥我才接手这差事两个月,眼前的账册还没看完呢……”
落地花罩内,和珅听着便也是悄然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儿子会这么说。
儿子啊,终究是从出生,就是锦衣玉食,没他与弟弟和琳当年的艰苦岁月。
若是他自己当年,得了皇上的指派去办差的话,别说单只御茶膳房的账册,便是要将内务府各库的经年账册都查了,他也会不眠不休、不顾一切地去办完的。
他如今的皇宠,是他一件差事、一件差事,拼了命赚来的。
唯有他得用,唯有他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才有皇上越来越重的恩宠。他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来自祖荫,全都是他自己胼手砥足,自己挣来的啊。
他的儿子,如今贵为固伦额驸,花团锦簇、锦衣玉食都有了,唯独缺了他当年的那股子拼劲儿。
或许也正因此,他才有些看不到儿子的未来。
和珅叹口气,“进来说话。有什么不懂、不明的,趁着你老子我还没忘了内务府那本账,现在就先都问清楚了!”
和珅自己从乾隆四十一年起被任命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之一,这些年对内务府的账目全都记在脑子里。
这便也都没白记,今日也算好歹为儿子所用。
一听阿玛还是听见了他的话,丰绅殷德有些尴尬,赶紧躬了腰,小心翼翼进内。
“……阿玛,儿子刚到御茶膳房履职,尚且不得头绪,还请阿玛指点。”
和珅静静抬眸,“御茶膳房办的是什么差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这差事是皇上信重之地,却也同样是万丈悬崖啊。稍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况且御茶膳房又不是你一个人经管着,上头还有内务府大臣,还有管府的王爷们;便是下头,那么多太监呢,哪个不是难缠的小鬼儿。”
丰绅殷德有些额角汗下,“儿子也正是寻思这个。”
和珅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用查,事儿不会是出在御茶膳房。”
“阿玛,您这是……??”丰绅殷德抬眸,不解地望向父亲。
【明天见】
第293章.293、毒在人心里
293、
和珅道,“就因为御茶膳房差事的特殊紧要,所以内里每个人都有人具保才能入内当差。每个人身上都系着若干个保人的脑袋,再加上保人全家的脑袋,没人敢胡来。”
和珅瞟了丰绅殷德,“这都是十五阿哥自己后院里起的火罢了。”
和珅招手唤宜安,“明日你便再递牌子进宫,给小侧福晋请安。你明儿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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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宜安进内的时候儿,十五阿哥所儿当值的太医那永泰,已经会同太医院的其他两位太医,并御药房的太监,将骨朵儿给拆出来的各种香药、棉花、布料、丝绦全都查验完毕。
都没有查出有毒来。
廿廿倒不意外,只叫星桂赏了那永泰。
那永泰哪里敢接,一径谢罪道,“并未能查出异样来。无功不受禄,奴才万万不敢。”
廿廿淡淡而笑,“既如此,那太医便帮我做一件事吧。眼前这个荷包,就是谢那太医这件事儿的。”
那永泰忙道,“还请小侧福晋示下。”
廿廿抬手掠了掠眉脚。
“……那太医上回说的那雷公藤,我觉着甚好。”
那永泰面色也是一变,“只是那雷公藤有损生养,小侧福晋万万三思!”
廿廿含笑点头,“那太医只管说,是我自己执意非要用那雷公藤,以求速效。”
那永泰在宫中多年,耳朵自不是白给的。他微微一怔,随即便也会意,小心求证道,“……奴才斗胆,敢问小侧福晋的意思,可是‘只对外说’?”
廿廿含笑垂首,只瞟星桂。
星桂便也笑着上前,只管将荷包塞给那永泰便是。
那永泰走,星楣便带着宜安进来。
宜安自己有些愁眉苦脸,倒没想到瞧见廿廿满面的微笑去。
宜安到了床榻前,就先跪下了,“小妹辜负姐姐……”
星楣赶紧端了椅子过来,廿廿亲自伸手在半空里虚扶着,“……我身上带着病气,怕过给你去,星楣啊,赶紧帮我扶起宜安来。”
宜安坐下,已是急得垂泪,“昨儿我出宫去,已经将姐姐的意思转达给了丰绅殷德哥哥。丰绅殷德哥哥自是心下也向着姐姐的,这便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丰绅殷德哥哥却也不敢隐瞒实情,他叫小妹禀告姐姐,说他终究刚刚接手御茶膳房,那御茶膳房里又是多少年盘根错节的老地方儿,这便是查起来,怕也不容易。”
廿廿含笑点头,“我明白。别说御茶膳房那边不好查,便是刚刚太医院和御药房那边儿也都刚给我回了信儿,都说他们那头儿都查不到什么。”
“御茶膳房跟太医院这边,道理是相似的。况且太医和御药房太监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人儿,而十额驸毕竟刚刚接手。”
宜安看了左右一眼。
廿廿点点头,看着星楣道,“不瞒妹妹,星楣是我们家大宗公爷那边儿替我选的人,乃是咱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家生子,不是外人。”
“妹妹有什么,便也说吧,不妨事的。”
宜安点头,小心道,“昨儿恰巧,伯父也在府中。听说小侧福晋姐姐病了,伯父也十分挂怀。伯父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家也是姐姐的母家亲族。姐姐有事,便是咱们一族都要挂心。”
廿廿欣慰一笑,“替我向和珅大人致谢。”
宜安又道,“额驸哥哥虽说刚接手管理御茶膳房一事,可是我伯父却身在总管内务府大臣任上多年,深谙内务府各部的事务。故此伯父一听便道,御茶膳房不必查了。”
“伯父说,姐姐的事,当出在内院。怕是这内院里有人……要算计姐姐去。”
廿廿微微挑眉,可是随即却忧心垂首,“唉,就连和珅大人都这样说,那我可该怎么办才好……只可惜我阿玛和哥哥都是在宫外当差,我在内里,怎么都见不到。”
“姐姐别急!”宜安忙道,“姐姐的母家,又何止姐姐本生的父兄去?便是我们家,伯父、我阿玛,连同公主、额驸哥哥,还不都是姐姐的家人!”
单凭这句话,廿廿心下倒是感动的。
只是宜安会这样想,丰绅宜绵会这样想,便是十公主、十额驸也会念着旧情,可是廿廿心下却也明白,和珅本心里想的,却根本不是什么亲族之情。
廿廿垂下眼帘,“能得和珅大人这句话,我心下自是安慰……可是,可是,这事又哪里是好查的,这院子里的人又有哪个是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