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爷回来,便意味着可以腾出手来问她的事。
可是她尽管嘴硬,坚持六格格的夭折与她无关;可是凭阿哥爷对侯佳氏的宠,况且侯佳氏随着阿哥爷赴热河,一走就是几个月,她也不知道侯佳氏都会在阿哥爷面前嘀咕什么去。
——若不是阿哥爷相信了侯佳氏的话,阿哥爷为何会叫继续锁着她呢?
她犹豫了多日,还是趁着星桂从她窗前走过的机会,从窗子里扔出一个纸团儿来。
星桂忙捡起来塞进袖口里,却是借着打水的当儿,与骨朵儿的使女星燧低声说:“……只是怕那纸团儿惹事,倒连累了我们主子,我这才给捡起来的。我却不是非要给我们主子看的,还请你转告大侧福晋。”
星燧跟着骨朵儿熬了三个月去,从前的心气儿都快被磨平了,见星桂如此说,竟是一把抱住了星桂去,“我的好姑娘,我替我们主子求求你……万万请小侧福晋看看。”
“这事儿总归也是小侧福晋想知道的,小侧福晋那日说过之后,必定也是在等着我们主子的信儿呢。好姑娘,你就将这信儿转给小侧福晋就好。”
星桂依旧淡淡的,拂开星燧的手说,“我们主子倒没等什么信儿,怕是大侧福晋想多了。我们主子那日说得明白,这些事总归与我们主子无关,我们主子懒得掺和。”
“不过这纸团儿我既然捡了,也好歹不能给大侧福晋扔回去不是?今天姐姐你又这么言辞恳切地说了,我倒不好意思拂了姐姐你的面子去。”
“不如这样,我且寻个机会,试着将这东西往我们主子面前递一递。不过,我们主子是否肯看,更是否肯信,我却是做不得准的。”
“还请姐姐回去与大侧福晋说下,一别指望,二呢更未必就有回信儿了。”
星燧也自是千恩万谢的。
回到西厢,星桂将这事儿与廿廿说了,将纸团儿掏出来给廿廿。
廿廿看罢,微微眯了眯眼。
——骨朵儿在纸团里写:“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便是安排了、算计了,也只是冲着侯佳氏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狗儿是你的,我只以为是十七阿哥的!”
“我也是后来,那事儿发了之后才知道,那狗儿竟然是你们家进献给十七阿哥的……我也没想到,这事儿倒将你给装进去了。”
廿廿将纸团儿抹平,折叠好了,交给星桂,“收好了。我回头还得与她细问。”
星桂有些吃惊,“格格……您是接受了她的说辞不成?”
廿廿想想,“是还有疑点,我也不会就这么简单便全都相信了她去。”
“只是……”廿廿眯了眯眼,“只是她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再说我当日还没指婚,她又怎么会未卜先知,竟能提前设计了来害我呢?”
星桂悄然看一眼外间正在做针线活的星楣,压低声音说,“可是格格别忘了,那绵九阿哥的福晋却是处心积虑要害格格和牙青的。难道不是绵九阿哥的福晋与大侧福晋合谋的?”
廿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怀疑过。不过眼下我还拿不到雅馨那边儿的实情,故此这会子还不好就认定了是大侧福晋去。”
“所以……格格还是决定要帮大侧福晋了?”
廿廿点点头,“她是大侧福晋,排位在我前头。有她在,我又捉着她的把柄,总归比没了她更好。”
第256章.256、阿哥爷频频回头
256、
“可是大侧福晋此时的处境,仿佛已是罪名坐实了的。格格又如何帮她去?”
廿廿点点头。
毒虫又不会说话,况且捉到之后已是弄死了,无法作证它究竟是不是大侧福晋派出来的。
这道理就跟当初牙青咬了侯夫人一样,利用的就是这些东西的不能口吐人言,便任凭人类去信口雌黄了。
“这自是困境,不过转个角度去看,又何尝不是便利去?”廿廿妙眸轻转,却是慧黠轻笑。
星桂迷惑了,“格格,这是怎么的呢?”
廿廿轻叹一声,“也许是我此前经历过牙青那一回事,这次反倒有了些经验,心能安定下来些,不似头一回那么慌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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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乾隆爷万寿庆典的结束之日。
嫡福晋点额带着侯佳氏进内廷给乾隆爷谢恩,廿廿只推托来了月事,肚子疼得不敢动,这便没去。
整个内院和外院的人都在为阿哥爷回来给洒扫预备着。
廿廿觑着机会,悄然走进东厢房,立在板墙外与骨朵儿说话。
这会子南屋里没有侯佳氏住着,当真是方便多了。
“……可是阿哥爷他,他肯相信我也是无辜的么?”骨朵儿自己心下却还是没底的。
廿廿轻轻一笑,“如果我不是看准了阿哥爷兴许还是肯相信你的,那我就也绝对不会答应帮你。在这后宫里,咱们女人能做的事,是顺水推舟,可不是逆龙鳞。”
骨朵儿有些兴奋起来,“你从哪儿看出来阿哥爷还是有些相信我的?你快告诉我!”
廿廿含笑垂首,“……宫里关押人犯的地方多了。便是侯佳氏如今盛宠,我都能将她撵到后罩房去;怎地,若大侧福晋你当真有事,阿哥爷却又为何不叫人将你给挪到后罩房去,或者找间空的库房、柴房的给你锁了?”
“你便是被禁足,也依旧还是在自己的东厢房北屋里。这屋子可是内院里除了嫡福晋的正房之外,地位最高的屋子啊。”
骨朵儿心下倏然一亮,“……真的?!”
廿廿望着那板墙上大漆干燥隐约起的纹路,缓缓道,“我今儿来告诉你这些,是叫你先安心的。可我依旧不是给你许诺,终究阿哥爷那边,尤其是皇上那边的心思,不是咱们能猜得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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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将话说完,并不久留,立即转身出了东厢房,回到自己的屋子。
星桂又小心地在廊檐四周看了看,这才回来。
“可是……格格,若你当真帮了大侧福晋去,岂不是要与侯庶福晋、甚至是嫡福晋公然做对了去?”
廿廿也是幽幽一叹,“我跟侯佳氏的结,总归已经解不开了,我还在乎多这一桩去么?”
“至于嫡福晋……”廿廿捏了捏眉心,“我现在的确还是不好拿捏她对大侧福晋的心思去。不过我总归觉着,侧福晋之位上多一个人,总归比只剩我一个人要好。”
“为了这个,这点子风险便也值得去冒。”
“只是……”星桂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说,“倘若格格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做,那总归要提前做些预防去。”
廿廿点头,“我明白。若这件事当真会触怒了嫡福晋,我便得想些法子自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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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嫡福晋带着侯佳氏,终于迎候了十五阿哥一同回来。
同时回来的,还有小二阿哥绵宁。
这一场乾隆爷的万寿庆典,所有的皇子皇孙都跟着一起忙碌了这么久去。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回走,廿廿跟在十五阿哥与嫡福晋后头,只絮絮地与绵宁说话儿。
廿廿问绵宁在皇上跟前献舞祝寿,以及骑射竞技的事,全都是热闹的事,一向性子宁静的绵宁也忍不住说起来眉飞色舞。
这样旷古的盛典,终究都是要十年才得一回,而乾隆爷上一回的七旬万寿时,绵宁还没出生。这一回倒是绵宁头一回赶上,自是欢快不已,一壁走一壁兴奋地讲给廿廿听。
他们两个虽说相差六岁,却还都是小孩儿。况绵宁是男孩子,身量上已经不比廿廿矮,两人肩并肩地走,倒格外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甚至,比廿廿和十五阿哥在一起走,更和谐些。
毕竟廿廿是小了十五阿哥整整十六岁,而她与绵宁之间的年纪差距不过六岁,还不足与十五阿哥年纪差距的一半。
十五阿哥在前面与点额一起走着,却恨不能后脑勺上也长了一双眼睛。
原本还是矜持着,只在回廊转弯处才顺着转弯的当儿,自自然然地看后头一眼。
待得到了后来,十五阿哥都已经控制不住,主动地回头去看他们两个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去问。
——他每次回头,都只看见那小人儿或埋头、或歪头,专心致志地与绵宁说话,竟连一个眼神儿都没回给他过。
廿廿这才含笑抬眸,“我是问小二阿哥在皇上面前跳舞贺寿的事儿呢……咱们小二阿哥平素端正稳重,我还没见过他跳舞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