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姜白芷只有9岁，戚半夏还不满9岁。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妹妹不再叫姐姐,只唤她嫂嫂,她讨厌这个称呼，至于怎么拒绝，暂时没能想到说辞。
这一年暑假,姜白芷小学三年级毕业，下学期直接升五年级。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戚半夏也提交跳级申请,并通过考试，她们又分到同一个班。
获取通知那天，两家人聚在一起。书房练毛笔字的姜白芷，红木桌边突然多出一本奥数题。
“嫂嫂，我不会。”戚半夏搬来一张高木凳，坐在她身旁，撒娇的语气，嗓音婉转。
姜白芷原本因为那两个字挤拢的眉，雾时松开，一本正经地问道：“什么题？”
戚半夏翻开奥数本：“行程问题。”学校老师留的作业，做完一本奥数题。姜白芷老早就独自完成，她仔细画图，耐心讲解，察觉这种方法戚半夏接受起来有点吃力，就换另一种方法，直到对方明白为止。
9岁的姜白芷已经知道怎么分解步骤，再整合思路。她放下笔，只听戚半夏软声软气地说：“真想嫂嫂快点嫁到我们家，就可以每天给我讲题。”
这句话让姜白芷顿时愣住了，半晌，语调有点不耐烦，脱口而出：“谁要当你嫂嫂？我没答应。”
兴许是自己从未表现出不满，突如其来的一遭确实让人不好接受。见她梗起脖子，声音略带哭腔：“妈说的，我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每晚见到嫂嫂，她说等你嫁过来。”
……
姜白芷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当作好朋友之间的情谊，下一秒心情阴转多云，邀请道：“想见我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她7岁那年，姜家在北区新购—套别墅，两家住得远，放学后，联系的次数自然比以前减少。
戚半夏不依不饶：“嫂嫂不想嫁去我们家？”
姜白芷皱眉摇头：“现在不知道。”她才9岁，虽然时代在发展，偶尔从电视上了解一些关于爱情的故事，但是让她分辨喜欢还是不喜欢，爱与不爱，肯定不能。
她未曾料到，戚半夏瞬间哭出声：“他们都骗人，告诉我认真学习，跳级和你成为同学，你就能…”说到最后，语不成句。
姜白芷当时还小，不明白戚半夏的想法，也不明白戚家人这样给她说的目的。后来年纪大点，才知道戚半夏只是单纯希望和自己多接触，而戚家人意图借此促进她学习。毕竟数学不好，正是高考的—大难题。
还能怎么办？只有哄呗。小时候的戚半夏喜欢吃甜食，姜白芷存零花钱的习惯派上用场。只是她存1个月的金额，相当于大部分孩子存一年。
“别哭了，请你吃哈根达斯。”
戚半夏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唇边倏而有笑容绽放：“真的？”
姜白芷惊讶对方表情的转变与衔接，甚至比电视剧的小配角都要自然。恍惚觉得，往后的戚半夏大概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吧。
她叫上1楼客厅玩手柄游戏的戚远志，三个人准备出门打车。恰巧和平时照顾姜白芷饮食起居的昌阿姨迎面碰上，于是由司机开车，吕阿姨带着他们。
吕阿姨顺便捎上她游泳的换洗衣物，正好卖冰淇淋商场的三楼就是室内游泳馆。
买完冰淇淋，姜自白芷任由戚半夏牵着手，四个人踩着商场负一楼的彩灯信马由缰。
“预定4点半游泳，可别走远了。”昌阿姨提醒她。
“知道。”
4点20分，四个人转上三楼，姜白芷瞧着游泳馆门口颜色各异的泳衣，偏过头问他们：“毛毛哥和豆豆会游泳吗？”
“会。”
“有游泳圈我就会。”
戚远志嘲笑她：“豆豆才学半个月，只会扑腾两下。”
戚半夏哼了一声：“才不呢，教练夸我学得快。”
两人分别挑了一套泳衣和—条泳裤，吕阿姨本想记在账上，姜白芷却先她一步主动付款。
“嫂嫂，明天上学我们把钱还给你。”她知道戚远志也有存钱的习惯，打算先剥削。
“你哪来的钱？”
“哥不是有吗？”
戚远志咬了咬牙点头，他存小半年的零花，才够买泳衣和泳裤。
姜白芷嘴角上扬：“不用还，豆豆，下周五你的生日，就当生日礼物吧。”
上初中的戚远志连忙问：“泳裤呢？”
“补上毛毛哥12岁的生日礼物。”
进入游泳馆，先换好衣服，教练带着他们做热身运动，十五分钟后，戚远志扑通一声跳下水，自在地向前游。
戚半夏小心翼翼伸脚，打湿衣服，再扶着扶手下水，姜白芷浮游在她身旁看着她。
“手动，脚也要动。”
戚半夏呛了两口水，姜白芷着急，岸上的教练却说：“呛两次就好了，她就在这儿，你游一个来回。”
姜白芷听话地放手，缓慢地朝对面摆动手臂，一个身位一回头。当她碰到那边的泳池壁，刚转身，却发现游泳圈外，戚半夏的脑袋不见了。
“豆豆！教练！”她大声呼喊，快速地朝戚半夏游泳圈的位置划水，教练已经跳下水，几十秒的时间，女孩被救上岸。
教练抱着戚半夏，将她俯身朝下，趴在膝盖上，倒出一点水，但是人却没有醒来。随后教练把女孩放平，刚准备胸外按压，就被跑上岸的姜白芷用力推开。
姜白芷拧着眉自告奋勇：“我来。”孙明芬和学校都教过最基本的救护方法，她还知道男人的手劲大，万一伤到肋骨怎么办？
随即，她听到应允，跪坐在右边，做好手势，准确地进行三十次按压。然后俯下身，贴着戚半夏的嘴唇，轻轻包裹，吹气，第二次，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呕出一口水，能够自主呼吸。
姜白芷还没反应过来，戚半夏哭着伸手抱住她，低喃道：“嫂嫂，好难受。”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救人，以及被人需要的感觉，竟是这样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半夏不敢游泳，慢慢不会游泳的原因。番外是一个年龄段讲一到两个故事，所以有些章节不长，有些章节会长一点。多年以后，戚老师问菱医生记不记得她的初吻什么时候没的，姜医生竟然不知道。
第81章 决明子
姜白芷10岁，升入小学六年级。作为部分家长口中别人家小孩的她，学习从未让姜陆华和吴柳操心。下午放学，做作业的同时,肩负起给戚半夏补习数学的担子。有时候孙明芬会特意煮她爱吃的菜，戚半夏趁机缠着她留宿,以至第二天需要的东西,只能临时喊吕阿姨送。
临近期末,寒冬腊月的天，一直阴阴沉沉,周末竟然下起雪。因此,姜白芷连续两天待在戚家，星期——早便给昌阿姨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听见吴柳的声音：“妈给你送。”
“真的？”吴柳外出半个月，姜白芷晚上做梦都想见到她。
话筒传来宠溺的嗓音：“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惹得姜白芷咯咯笑。
坐在她对面喝粥的戚半夏问：“嫂嫂，干妈回来了？”
“嗯！”
戚半夏也跟着弯起唇：“我陪你去校门口等她。”
出门前，孙明芬给两人套上厚实的围巾，亲切道：“天气凉，多穿点。”
早上7点50分，站在南城小学门口的她们,纵使都戴着手套,两只手也舍不得分开。
“嫂嫂,你看！”
—辆深色宾利车由远及近,停在两人身前。
“妈。”姜自芷扑向从轿车后座下来的女人。
吴柳捂着她发红的耳朵问：“冷不冷？”
姜白芷双手拢了拢鹅黄色的羊毛围巾，满脸堆笑：“不冷，新围巾,干妈亲手织的。”
吴柳松开抱着女孩的一只手,把身旁的戚半夏也揽入怀中，夸她：“豆豆越来越漂亮了。”
戚半夏嘴甜道：“干妈也漂亮。”
吴柳刮了刮她的鼻子：“给你和毛毛挑了两件新年衣服,放学一起过去拿。”
“谢谢干妈。”
第一道预备铃猝不及防响起，姜白芷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女人的脸颊：“妈，我们上课了。”
“快去吧。”
姜白芷两步一回头，却不知这—别，竟成永别。
上午10点课间操，班主任把两个女孩喊出队伍，说是家里有事，随后目送她们上车。姜白芷看着吕阿姨与往日不同的神情，蓦然紧张。但她没说话，沉默地望着窗外的银雪，就好像前几年和母亲同去东夷山那般，纷纷扬扬。坐在窗边的她突然开口：“豆豆，妈答应放假带我去滑雪，你和我们一块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