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淮这才发觉宁清下了床,他转身把人横抱回床,伸手去碰这人冰冷指尖又握住,抿唇无言。
宁清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握着颜淮手红了眼,颤声道:“你只能是我的……”
“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你和别人成亲!”
这是颜淮第二次被亲,他唇瓣是不同于指尖的温热,刺痛感也在下一瞬传来,是宁清把他唇瓣咬出了血。
泪水无声划过宁清颊边,他伸手抹匀颜淮唇上血痕,又探头印上个极轻的吻来,“只能是我的……”
颜淮不知道怎么表述这心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他好像从没被人这么坚定地选择和需要过。
少时谩骂太多,对他的侮辱言辞过多,他也就当了真,保持淡漠,就可以没有自尊自卑,也不存在什么自信。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好看或是聪颖,也不觉得自己值得;他这条命是宴止的,一切悉数给了宴止,时间,忠诚;余下的,他也没余下什么。
千鹫宫不养闲人,所以他努力登上府君位为主上分忧,魔修缺医者,所以他以医为主,一切一切都有理由,只是他不值得罢了。
可宁清就像个意外,是他总不自觉去关注和纵容些的例外,他见他时,多数时候都红着眼,他叫他的字,又怕冒犯似的学着叫了名。
他小心翼翼又谦卑,总那么努力地试着融到他身旁来。
这一切到底算什么,颜淮不明白。
婚服在大婚前夜送了过来,包括颜淮被没收的储物法器。
衣服他没试,其他蛇妖只笑着喊姑爷不多做言语便退了出去。
榻上宁清妖毒入骨状况愈发糟,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起来了,多数昏迷的时候还好些。
颜淮翻了药给宁清喂下,深深看了眼他强忍苦痛的面庞。
鼠巢外
除万道盟外,现在可谓世家云集,尤其刀兵世家厉家,这次死的有他们厉家人,他们不来讨个公道都咽不下这口气。
玄天宗弟子抵达时更是震惊众人,这是什么速度?!从北境到南境只用了两日?!这简直可以说是学了上古的缩地成寸了……
一向清贵无双神色淡淡的容榭道君难得的冷了脸,下舟视线直扫这次事件的主负责人刘瑞刘长老。
“刘瑞,玩忽职守如何?”他直呼其名也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对,这就是元婴道君的底气。
刘瑞敢怒不敢言,只道:“道君……这也不是我想的,这些年轻人有闯劲,非要自己下去……”
“我不是来听你狡辩的。”景容冷冷扫了眼刘瑞,“我此来为我玄天宗弟子,折澜如何,你如何。”
这话明意便是,宁清要是死了,他刘瑞也得死。
刘瑞面色一变,“道君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歹是你师叔……”
列队整齐的玄天宗弟子随着景容行过他身侧,压根没理会刘瑞说了什么。
这不只是下马威,还是在所有修士面前狠狠打了他们衡山剑派的脸。
刘瑞脸一阵青一阵白,等其他人都走远了,这才狠狠唾了口唾沫:“嚣张什么?!不就是个元婴道君?!谁还不是个元婴了?!要是没玄天宗!他景容什么都不是!”
“长老慎言!”一向溜须拍马的衡山剑派弟子被刘瑞这不过脑的话吓了一跳,景容的元婴和刘瑞的元婴那能比?人家年不过五十入元婴他家长老快五百岁才结的婴,刘长老这话说的……但凡他能和景容比,他现在都不会只是个跟掌门攀亲带故的长老。
景容径直去看了还在养伤的秦无剑和林无端,秦无剑这人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林无端门口,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了,见景容他们来了还友好地打了招呼:“大师兄,各位师弟师妹。”
“秦师兄。”
“师伯。”
“师叔。”
这一呼百应的架势整得秦无剑还挺乐呵,“不过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宗里不忙了?”
“折澜失踪了,南境灾情疑不止鼠族参与。”
“什么?!我折澜师弟失踪了?!这群龟孙……”秦无剑骂骂咧咧,起身就要去找万道盟的算账,他们不是跟他讲他宁师弟先跑回宗了吗?这跑得还带失踪的?
而万道盟瞒秦无剑的本意正是,秦无剑这暴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他宗里人失踪了,他就是负伤也得把这儿掀了。
“冷静些,先一道看看无端师弟吧。”刚刚给刘瑞放了狠话的人现在在劝另一个人冷静,还,蛮真实。
☆、第 91 章
宁清说他冷,又抓着颜淮手小声喊溯回。
颜淮看着脸色愈发惨淡的宁清,良久无言。
他对这妖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也只能说,只有九成的把握。
颜淮抽了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握拳其上,任由鲜血一滴滴滴在宁清唇上,宁清唇瓣微颤,又睁不开眼来,只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小声喊了句:“溯回……”
以毒攻毒。
他这万毒不侵之体,相应的是万毒皆惧的血脉,以毒攻之,再辅以其他味药,就算失败了,至少不会让宁清这么被动。
外界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他们这地方,离原先的鼠巢要远得多。
颜淮正想着,出乎意料的,他随身玉牌动了,宴止留书浮于其上,这是,用了他们魔修秘法避开了妖境禁制,把信传到了颜淮手上来。
今日景容会启动寻踪大阵,若有可能,找到宁清;余下,以静制动。
这意思是让他跟着宁清等景容来救人?要是没找到,就先保住性命等他宴止么。
颜淮收了玉符,又看了眼桌上动都没动过的大红婚服,寻踪大阵有用,但妖境重重禁制,景容也不一定来得及,他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保住两人性命。
纵是一袭红衣,压不下颜淮这偏冷的气场,他随口斥退了要梳洗打扮的侍女,也没兴趣去看镜中的自己什么模样。
他对自己的长相有自知之明,不戴面具,徒想吓人罢了。
颜淮走时宁清还在昏睡,但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他看了眼已愈合的掌心,不觉握了拳,拂袖转身而去。
未几发誓,她真没见过颜淮这么好看的,无论人魔妖还是公的母的,那人一袭红衣走来,挽发简单,偏让未几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非星河浩渺,非山风与雪月,他是无暇冷玉雕琢,是清冽雪水浇筑,他即美本身,多一分累赘,少一分失真;或许他存在于这世间,本就是失真。
拿她的一诺换这人,简直是这辈子最值的事。
“药我会给你的,只要你娶我,什么都好说。”还没换衣服的未几忙着表衷心,惹得一旁的女侍直笑。
“子时。”颜淮总算给了她,到这儿以来的第一个眼神。
“什,什么子时……”未几乐开了花,要是颜淮肯多看她几眼,她去水里给他捞月亮也不是不行。
“姑爷说的应该是子时办婚礼吧?”女侍娇笑着提醒,未几也笑:“依你,都依你。”
她是照着人族婚宴布置的礼堂,还铺了好长一条红毯,到时候两个人一块儿走,氛围不要太好。
未几是这么想的,然而现实是,她梳妆到一半,就有同族急急闯进来跟她讲,有人族破开它们结界了。
未几摸着头上红彤彤的花,再看看镜中娇艳动人的自己,“管他什么事,都别想影响本王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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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醒时,房间里空荡荡的,那人不在,桌上的婚服也不见了。
宁清脸色一白,换了衣裳匆急出门,见了有侍女在门外,也顾不及那么多,只问道:“和我在一起那个人呢?被一同捉来的那一个。”
……
他见十里红妆,见颜淮在红毯那端背对着他,宁清握着笛子奔向那人,是义无反顾地奔赴,是一心所往,藏了他十数年爱恋的一声:“颜淮?!”
颜淮猝不及防转身,被人扑了个满怀,怀中人衣饰如旧浅淡,握着笛的手微微颤抖,他低声说着:“不要跟她成亲……”
“……”颜淮默然,偏又使不上力推开他。
未几被结界的事耽搁了一下,又觉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挡她成亲匆匆来了,哪知,遥遥就见颜淮怀中多了个人。
“本王这是,绿了?”未几眯了眯眼。
“许是人家本就断袖,王上您强拆呢?”女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