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几度春+番外(158)

作者:长河任舟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很吓人。”

“我不怕。”

可颜淮仍是不愿,只支吾出个:“丑……很丑……”

宁清闻言一顿,本就泛红的眼眶再度泪水凝集,他努力放轻了声调:“不丑,让我看看你……”

可颜淮还在退,直到宁清猛然拽住他衣襟吼道:“无论你什么模样我都爱你你知不知道?!”

“哪怕我是魔种……?”

“对。”

一指绸布落下,那幽绿若至纯翡翠的眸子终于重见天光,却难藏他眼底不安。

宁清指尖抵在颜淮眼角,分明是想哭的,还要努力挤出个笑容来,他说:“我只是想看看你,问问你,痛不痛……”

颜淮迟疑片刻,极轻答了个字:“痛……”

没人疼时,本是不痛的,可如果有人疼了,这诸多苦痛也就找到诉说处了。

是宁清伸手,轻拥他入怀,他五指抚过他发间,这一字一句尽是心疼:“溯回啊……你有我,有我呢……不要什么都自己扛……”

不要什么都自己扛……?原来连他也可以不用什么都自己扛吗?

可他说:“我看不见,折澜,我看不见你眼中的尘世。”

他说他看不见,看不见山河万里,看不见红尘万丈,亦不明他人眼中的风与月,于他眼中,从来都是寂寥而已。

宁清良久无言,只是眼里淤积的泪愈发沉了,他不敢去想,颜淮是要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才能失了对这世间的知觉。

他下意识遮掩的眼眸,又被旁人嘲过多少次。

宁清松了手,拾起落在床边的绸布,这深色绸布压在偏纤瘦指上,衬得那五指愈发白皙。

二人视线不觉落到一处去,是宁清握着这蒙眼绸布,他温缓了神色,又偏头亲了亲颜淮眼角。

是宁清一字一顿,郑重又真挚:“溯回,我从未怕过你,这世上,也不会有比这更漂亮的第二双眼了。”

“你在我面前,无需遮掩,我爱你,从不因你颜容行止;你只消知道,我要的,从来都是一个你。”

他从未见过比颜淮更漂亮的眼眸,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这只为他融一川霜冻的眼,是他亘古执念。

颜淮怔怔望了宁清许久,终是握住宁清手把人环进怀里,他抚着宁清发,低头吻在宁清眉间,附以颤抖一句:“我爱你……”

这满心无谓凉薄,终因一人而暖。

无论世人毁誉如何,宁清不畏他,他便也无谓常人如何看待。

边关一役,东境大捷,魔族君主不日登位,又有魔尊宴止与之相连,整个东境都陷在一片喜气中。

更有妖魔两族联合,围剿失了主心骨滞留在东境的修界弟子。

妖族领队是个牡丹花妖,她发上一朵深紫牡丹分外灼目,她这身姿摇曳,步步生莲,寻常人见了怕是都要念念不忘的。

奈何那魔族君主没分给她一个眼神,但瞧瞧这君主容姿,这般美貌,是她紫牡都忍不住垂涎的。

夜来雨寒,颜淮撑伞远望,只听紫牡软了嗓子轻道:“君上,如今这修界余孽都被我们合围在了谷中,余下的,该当如何处置?”

“杀无赦。”颜淮无甚多余情绪,他是势必要在宴止归来前清扫掉东境战场的,至于怎么清扫,自然是他们魔修惯用的,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再说另一件事,赴东修士有一双领袖,只死了一个宁九尘就让他们群龙无首了的归因,莫约是,南思远他投敌了。

宁九尘死时,南思远是和宁清一道来的,宁清昏过去后被抱回了殿中,南思远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南思远被关押在了地牢里,他坐在墙边望荒草枯木好几日,思量着宁九尘还不算太蠢,至少临死前,把宁清和颜淮分歧的种子种下了。

至于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愿归附东境,归附于千鹫宫宫主麾下。”

正是他这一举措,致使东境余下修士群龙无首,也消磨了弟子们的士气,这一盘散沙的状态下,才能让妖魔两族轻易合围。

宁清知晓这事时,南思远已经站到他跟前来了,他弃了拂尘换了黑衣,没有半点不自在地唤他一声:“宁公子。”

宁清视线一凝,顿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是。”

南思远哪是那么容易顺服的人,所有人都清楚,但东境还是收了他,说白了,不过是为了离间修界人心。

南思远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番归顺,怕是要看谁更技高一筹罢了。

“宁公子何必这般防备我,你我如今,也算得同道了。”

宁清闻此言只淡淡看他,随即又低了视线,宁清拢扇又开,一把小巧的匕首自扇骨中弹出,他微微扬了扇指向南思远道:“若你可信,这世上便无人不可信了。”

“……宁道友,莫非你真要与异族站到一道上去?”南思远没犹豫,这儿只有他们两人,倒也不必讲什么场面话。

“我不站任何人。”宁清视线一闪,“我只是,不准任何人动颜淮。”

南思远闻言讽刺一笑:“他是魔族,也是未来魔君,你不准旁人动他,不是与异族为伍是什么?”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率军覆灭玄天宗赴东弟子的是不是他?亲手杀了你兄长的人是不是他?”

“宁清,你睁眼看看,这屠戮你同族,掀动无边战火,致使春来大地仍是满目疮痍的,是不是他?”

宁清一哑,翻手间却是匕首直抵南思远颈边,他一字一顿道:“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许任何人伤他。”

“哪怕他杀尽你同僚?哪怕这世间再无宁日?哪怕他下一个剑指之人是你师兄景容?”南思远分毫不惧,任这匕首在他颈上划出一道细微血色,“我现在该叫你一句宁道友,还是未来魔族君后?”

宁清指尖微颤,收扇间亦拉开了和南思远的距离。

“我可记得,昔日你连南疆未成形的花草精怪都怜惜的,如今被戮者换成了同族,甚至是你相处了数十年的同僚,你便能这般淡然处之么?”南思远这一字一句,都戳在宁清软肋处。

宁清脸色苍白,并不去看南思远是何等神色,他抿了抿唇,还是没能说出答南思远的话来。

“你大可以冷眼旁观。”南思远一顿,“可你别忘了,当年是你师兄收留你在先,多年前玄天宗祸事也是他容你护你,他剑斩舒阳秘境为何不必我多言,他于你恩义如何,你自己比我更清楚。”

“也不说什么有恩必报,可是宁道友,你是怎么待容榭道君的?他初任玄天宗宗主,正是腹背受敌之时,你作为他至亲师弟,不帮他也就罢了,还只手覆灭衡山剑派。”南思远说着竟是一笑,“你可知世人如何毁他谤他,你在其中,又占了几分过错。”

宁清喉间有几分发甜,仍要撑着听南思远说下去,南思远说的句句属实,要说这世上他最对不起谁,那非他师兄景容莫属了。

如今南思远一字一句剖开,真是将他扎得鲜血淋漓,还毫无反驳的余地。

“不论过往如何,我此来东境只为容榭道君,你若还有几分良心,就算不帮我,也不该拦我。”眼见宁清濒临失态,南思远倒是平静下来了,人心的弱点,他向来抓得很准,自然不必担忧宁清做些他预料之外的事出来。

“师……师兄今下如何……?”宁清一手扶住桌沿,勉力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关于景容的消息了,自衡山一别后。

“四面受敌,苦守极北域。”南思远言辞极冷,“你师妹云景为求西境出兵已然殉宗,你说,容榭道君究竟是心伤更甚,还是……”

眼前阴影重叠时宁清伸手掩住了唇,他掌中一点猩红灼目,口齿间亦是浓重腥甜味淹没,宁清抽了些许灵力点在肩上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他眼底早是温热难承。

“为……为什么……”分明,他临走前还不是这样的……

“还不是你师兄收了个好徒弟,你的意中人,算得一盘好棋。”

宁清咽了咽口中血沫,他不想这么狼狈倒地,可身体好像不太允许,他指了指门外,哑声道:“出……出去,立刻!”

如果让人看见,南思远一来,他就旧疾复发倒在了这殿中,南思远怕不是又要去地牢走一遭的。

眼见南思远走了,宁清这才摸索着桌沿,颇有些踉跄地在一侧坐稳,失了颜淮温暖怀抱,他这一倒,也不过是倒在了冷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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