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讲哦,师兄,还有那个宴止,欺负大师兄,我要是打得过他,肯定要把他狠狠打一顿!”云景凑近了些,伸手摸摸宁清的头发,“你们对我最好了,才不许别人欺负你们。”
“师妹。”宁清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宴止你可是打不过的,可别想着溜下山去教训他。”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云景一顿,哦豁,完蛋,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的心思还不好猜么?”宁清抽着白玉簪绾了发,“好了,我要去替师兄处理宗务了,你乖乖待着,不要胡闹。”
“我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云景嚷嚷,见宁清含笑的眼又信誓旦旦补了句:“真的!”
衡山剑派被扫地出门,不代表他们就会死了联姻这份心思,他们可还寄希望于借此番契机把玄天宗拉下第一剑宗的宝座呢。
宁清替景容分拣着轻重缓急不同的文书时,又听侍书弟子来报,衡山剑派少掌门前来告罪。
“不见。”景容拢了文书往案上一放。
“师兄。”宁清唤他,“既然他们递了拜贴,还是该见一见的。”
“……罢了。”景容一顿,“传。”
这次衡山剑派所谓前来告罪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不止杨嵩,连他娘都跟着一起来了。
杨嵩他娘长袖善舞,否则也不会从一介风尘女子爬到衡山剑派掌门夫人的位置去,这说话也比刘瑞要软和得多,杨嵩这一来,基本就是低着头在他娘旁边听他娘说话。
宁清只听不表态,景容望着合上的文书没兴趣看他娘俩,只到这掌门夫人住口时应了句:“说够了就可以出去了。”
他们衡山剑派冒犯在先,玄天宗就是驱逐他们,也毫无问题。
哪知这掌门夫人朝着景容一拜后,更是放下身段朝着宁清一拜,宁清后退一步,也不影响她弯深的腰。
她说:“宁小友啊,我家嵩儿是真心喜欢你,原也是想用正妻之礼迎你过门的,是这刘瑞刘长老会错了意,才会有冒犯在先。”
“夫人不必如此,折澜受不起这礼。”宁清并不看她。
偏掌门夫人还要说:“这世道混乱,联姻于我们两宗都有裨益,我衡山剑派,也是诚心想与玄天宗缔结盟约的,修界如今一蹶不振,东境又是一片欢畅,我想,若嵩儿能与宁小友结姻,说不准能鼓舞鼓舞士气。”
她这场面话说得要比刘长老漂亮得多,但也不影响景容拒绝:“说够了吗,本座不同意。”
“我玄天宗还没沦落到要依托联姻巩固势力的地步。”
“长兄如父,我听师兄的。”宁清亦是神色淡淡。
掌门夫人面色一僵,“用不着这么快拒绝的,两位不如再考虑考虑……”
她儿子嵩儿跟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娶宁清,她都亲自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归。
一直在当背景板的杨嵩突然站了出来,说着:“宁清,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折澜无此意。”宁清拒之。
哪知杨嵩下一句就是:“是关于那个人的,你真的不要听吗?”
还真是,捏死了宁清的软肋。
杨嵩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他甚至想过宁清会失了礼数对他大打出手,但他独独没有想到,宁清会敛了所有情绪,定定地瞧着他道:“我答应了。”
“这是气疯了么?”杨嵩颇为惊愕地笑笑,他娘也是松了口气,这下儿子亲自劝动了,嵩儿应该是不会再跟她闹了的。
这事较之格外冷静的宁清,景容有些冷静不下来,“你怎么想的,折澜?”
“我想再替宗门做件事。”宁清一笑,“都是我自愿的,没人逼我,师兄。”
“……我不答应。”景容扣住宁清腕,“我再说一遍,折澜,师兄还没沦落到要靠你们联姻来稳固地位和宗门。”
“不关师兄事,是我所求。”宁清不闪不躲景容视线,他一点点拉开景容手,“师兄还是继续处理宗务吧,我先回春澜殿了。”
宁清一人走得颇有些步子不稳,啊……让他想想,让他想想,杨嵩说了什么。
当初告密溯回是魔族后裔的人正是他。
为什么连宁清都不知道的事他会知道?因为,当初害溯回家破人亡,又瞎了眼流离落魄的人,正是他们衡山剑派啊。
“真好……真好……”宁清一笑,调子有些发颤,他们怎么敢的,溯回……他的溯回啊……
从不跟他提从前事的溯回,杵着拐分明爱书又什么都看不见的溯回,他的溯回……他都舍不得伤他分毫……
怎么能让这群恶鬼,再逍遥下去……
春末,玄天宗宣布与衡山剑派联姻。
本惨淡一片的修界也随着这事热络了起来,玄天宗备着诸礼,夏初收着了衡山剑派送来的礼。
“婚书,六聘……”景容拿着礼单,一时失神。
“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一人足矣。”宁清抽了那红娟婚书,置于灯盏上点燃。
“折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景容心下一痛,不忍对上宁清视线。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绝无怨言。”本次姻亲缔结的主角分外宁静,他瞧着那一纸婚书燃烧殆尽,这才微微勾了勾唇角,“给我下婚书,他还不配。”
这世上,能娶他宁清的,唯有颜淮一人。
可惜他愿等,那人也不会来。
镜中人容颜依旧,从不负这玄天宗第一人之名,一袭素白雅淡温柔,白玉簪子亦偏朴素些,偏就是这样的人,丧期定了这婚事,当真可笑。
宁清这一笑,眉眼舒展了不少,他眼底嘲意难胜温柔,终是他人心上月,难留。
宁清走前对婚事好像一直不怎么上心,他只是一直在宗内绕着,如往常一般更正典籍错漏,指点着弟子们武学术法,轻敲着云景桌,叫她少贪嘴些。
“师兄,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贪吃了……”云景捉他袖。
宁清笑意极温,“这是师兄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都该走下去。”
“可杨嵩他就不是个东西!我,我宁愿你找个魔修私奔都比他好好吧?!”云景一激动就容易口不择言,说完又面色怪异地住了口。
“师兄也想找个魔修私奔。”宁清笑着应了云景这胡话。
“那就私奔!走得远远的!”
“可是来不及了。”
这事传到东境时宴止正抱臂看着宫人装点千鹫宫,一侧颜淮自是默然无语,只听宴止应道:“凭两宗联姻就想挡住我东境?幼稚。”
宴止似笑而非,“这种事没有通传的必要。”
“不是……”玄夜一顿,他斟酌着看了眼颜淮,奈何这人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
玄夜想想还是说了:“主要,这联姻之人是玄天宗宁清和衡山剑派杨嵩。”
颜淮人没动,瞳孔却是一缩。
本抱臂的宴止松了手,缓缓转过身去,他抬手摘了颜淮面具,低了视线问着:“你不会心软了吧?颜卿。”
“……不会。”颜淮喉间发干,不觉错开宴止视线。
宴止捏着面具勾了勾唇角,“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宁清与他定无瓜葛……
☆、第 121 章
衡山剑派与玄天宗相距甚远,依衡山剑派意是先行把宁清接过去,婚礼现场已经在布置了。
宁清允了。
走那天他仍着一袭素白,来送他的弟子拥挤着山门,宁清扫了圈这些弟子们,拱手拜道:“多谢诸位同门相送,也谢过多年师恩,折澜此去山高路遥,恐难有再见之日,惟愿诸位康乐,修行顺遂,不坠青云之志,不负修行之本。”
“轻云峰弟子拜别折澜师叔!”
“凌霄峰弟子拜别折澜师叔!”
“万归峰弟子拜别折澜师叔!”
“擎銮峰弟子拜别折澜师叔!”
“清越峰弟子拜别折澜师叔!”
弟子们齐齐一拜,宁清不觉柔和了视线,终是他先转身,踏上了自己选的路。
一路上衡山剑派的侍者都在说,宁公子您不该穿白,应着喜服的。
宁清只淡淡应着,我宗新丧,唯有素缟以孝。
他这么一说,又态度坚决得很,衡山剑派的人也只能任着他一袭素白踏进了衡山剑派山门。
当初是衡山剑派带红礼拂了玄天宗颜面,如今是宁清着一袭素白砸了衡山剑派场子,素缟加身,又有缟花,不是来给他们衡山剑派送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