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泠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微微愣了一下。
苍耳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啊。
“你不是见过他么?”琅泠抚上他的眼睛,“还是说,你这双眸子又能看得见了?”
苍耳没躲,但是语气明显低落下去:“没有。”
“无妨。”琅泠轻声安抚道,“总会好的。”
“嗯。”苍耳低声应道,“会好的。”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便是琅泠也只听见了一点气音。没等他问出口,苍耳便说:“我新学了下面,给你下一碗?”
琅泠果然就将之前的事放过了,笑着说:“我还从没尝过你的手艺,这次尝尝也好。需要什么,便叫暗枭给你准备,自己也小心,别伤着了。”
苍耳心中一暖,紧接着却感到了更深的寒意。他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敢再看似的,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他确实也磕磕绊绊地偷师到了清汤面的做法,不过这次主动去厨房,他却是有着更重要的目的。
杀手永远不会无的放矢。
他在厨房里待着的时间长了一点,但因为琅泠的嘱咐,谁都知道他第一次下厨,手生得很,下面慢一点也是正常,故此没有人注意到他。过不一会儿,他便端着两碗面上来,径直走进了琅泠的书房。
琅泠虽然有些诧异他竟会把面端上来,但到底还是愉快地与他共进了晚餐。饭后,苍耳主动地贴上去,在琅泠颈侧蹭了一下脸颊,轻声说:“我去沐浴。”
琅泠瞬间读懂了这话里的隐藏含义。他不轻不重地在苍耳腰侧捏了一下:“怎么这么主动?”
“想你了。”苍耳坦诚地说。
…………
琅泠磋磨人的时候是真恶劣,等所有都结束了,照顾起人来也是真温柔。他给人擦了身,上了药,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心满意足地揽着苍耳,准备歇息。
谁知这时候,本来筋疲力竭的苍耳转过脸来,摸索着吻上了他的唇。
刚刚吃饱了的男人正是最好说话、最不设防的时候,是以当苍耳的舌头顶着什么推到琅泠嘴里的时候,他一时不察,竟就这么咽了下去。
琅泠睁大了眼睛。他含糊不清地质疑到:“什么……唔……”
他很快就不再发问了,因为那不知什么东西很快起了效果,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昏沉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向黑暗湮灭。
而苍耳还没有结束这个吻。他吻得难得仔细,甚至于反客为主,趁着琅泠浑身无力的时候把人压在床上,细细地描摹过他唇舌间的每一处,像是要凭着这种行为记忆住什么一样。
琅泠本是愤怒的,因为他做梦都想不到苍耳会对他下手。但是当一滴冰冰凉凉的泪落在他脸上的时候,那无根的愤怒立时坍塌了,剩下的只是深重的不安与惶恐。
“只是迷-药。”苍耳开了口,声音有点沙哑,“迷-药而已。”
他刚刚与琅泠的手十指交握着,现下松开了,从旁边捡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又略显艰难地从琅泠身上翻出去。
“等等!”琅泠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翻身抓住他的衣袖,眼眸赤红,“我早说过,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
苍耳轻轻抓下他的手,给他规规矩矩地在被子里塞好了,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泠。”他低声说,“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
这迷-药应该还参杂了麻醉的成分,琅泠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知觉。但他仍直直盯着苍耳:“什么事?”
“你想杀了化魇,对么?”苍耳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琅泠默认了。
将化魇骗出来,在他不接触那些命蛊母虫的时候杀了他——这确确实实是最初列在他计划之首的,甚至险些就要实行。若不是不确定母蛊是否会随着下蛊人一并死去,再加上赤随跟他保证能找到护住苍耳心脉的药材,之后直接拔蛊便没有问题,这个计划可能已经变成现实了。
苍耳见他不语,便知道他的打算。他知晓琅泠的心意,却不能让他这么做。
“泠。”他走过去,抓起那人的手,将脸贴在那人手心,“这命蛊是我当初中了毒,为了解毒才下的。”
若不是这命蛊,他此生也不能遇到琅泠了,所以他甚至还是感激化魇的。
“但现在,我活着,化魇便总可以胁迫你的。”
有些事苍耳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并不是说他就想不明白。这次化魇要他杀了琅泠,他可以不下手,但若是化魇直接找上了琅泠,以他威胁琅泠做事,琅泠难道能拒绝了么?
他不能的。
苍耳将这点看得明白。因此他低头,在琅泠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又摆回被子里。
“我走了。”他低声说。
琅泠想拦他,但这迷药本来就是苍耳针对他的体质制作的,发作得极快,此时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甚至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苍耳向窗边走去。
琅泠最后一眼,看见那人半蹲在窗棂上,长发与衣角都随着狂风翩跹。暖黄的灯光照在他背后,而他的面前一片漆黑,就像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然后他跳了下去,恍如一缕抓不住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苍耳:我真是左右为男。
因为想结束这个情节所以晚了点(逃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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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与子偕行(一)
苍耳最终还是回到了蛊魔岭,带着舌头底下藏着的毒药。
因为有命蛊的存在,一般的毒药是杀不死他的,他只能借着给琅泠调配迷药的功夫,再给自己配一颗针对性的烈毒。
无药可解的那种。
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回蛊魔岭一趟。
……总不好不告而别的。
他不喜欢所有不告而别的人。
当他从蛊魔岭上山的路上经过时,山间正是黎明时分。难以想象这样一座在传说中魔化了的山也有如此美景,那斜照的阳光从每棵树的枝叶间撒下光辉,深深浅浅的光斑中,枝杈上一条翠青的蛇懒洋洋地舒展着身躯,就好似一个不被人打扰的人间天堂。
苍耳走在这条他走过无数遍的路上,不期然地想起他第一次走上这条路的场景。
彼时他尚不过是个十岁的小豆丁,化魇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那时他的眼睛已然看不见东西,是化魇牵着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地往上走。
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似乎还响在他的耳边:“小家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落脚的地方了。”
年幼的他抬起头,很有几分懵懂无知:“落脚的……地方?不是家……么?”
少年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我已经没有家了,到哪里都只是个落脚的地方而已。”他瞥了一眼身侧的幼童,若有所思,“倒是你,若不是跟着我来,应该也是能找到个愿意爱你护你的人的。”
说着,他揉了一把小苍耳的头发,自言自语道:“毕竟这么可爱。”
小苍耳被他揉了一把,也不生气,反而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段记忆本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中褪去了颜色,但是这一刻却忽然又鲜明起来,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被水洗去了尘埃,霎时放出光芒来。
走至这条路的尽头,苍耳顿了顿,向着一个背影躬身行礼:“主上。”
那人转回头来,一身红衣似火般红得热烈,白玉蜘蛛像个发饰挂在他发梢,果然是化魇。
“回来了。”化魇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连声音也是平淡的,“我就知道,你杀不了他。”
“请主上惩罚。”苍耳跪下来,垂着头说。
化魇盯了他一会儿。
“明明我也不是拿你当暗卫养的,怎么还是成了这个性子?”他摇了摇头,“罢了,跟我过来。”
苍耳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化魇的手上捏着他的命蛊,要是想杀他,捏死那只蛊虫就好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出乎意料的是,化魇竟带着他绕开了前面住人的木屋,径直去了后山。
蛊魔岭的后山一向是禁地,凡是胆敢靠近的,都被化魇亲自削成人彘,丢去喂了蛊虫,是以这地方人迹绝灭,只有各型各色的蛊虫在林间地上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