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却好似忽然就委屈下来,轻声说:“我刚刚,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琅泠的动作顿住了。
苍耳像条柔若无骨的蛇一样贴上去:“泠,我害怕。”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迂回战术,琅泠自己也暗暗跟了他一路,知道他决计没有经历什么“生死时刻”。
但是琅泠感觉得出来,怀中那人的不安定感是真实的。那个家伙,他迫切地想用这种方式宣泄什么。
琅泠不是不愿意从他,但是,在这里么……?
琅泠仰头看了看头顶巨大的树冠,干脆把苍耳抱起,几个起落间便落在了茂密的树叶之间。
在那里,他低了头,与苍耳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今天的风似乎有些大了,吹得整棵树都似乎摇晃着,落下许多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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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终见兵戎(七)
应子羽在听风阁等了很久,久到他都怀疑琅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或者那人干脆不想出面了,才等到姗姗来迟的琅泠。
还有被他外袍裹着的、窝在他怀里睡得昏昏沉沉的苍耳。
以应子羽的目力,当然能很轻易地看见苍耳露着的后脖颈上那一些暧昧的红痕。他只看了一眼,便秉持着君子的原则移开了目光,只道:“你把我派去掠阵,自己却不出现,原来是因为这个么。”
“不全是。”琅泠注意到苍耳那一截露出来的脖颈,很自然地拉了拉外袍,将那一段的肌肤也遮住了。他哼笑道:“那位奇女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那家伙简直可以称得上狼狈逃窜——这种情况下,他身边能剩多少有用的人?更何况,最大的阻碍都已经被‘鬼蝠’清除了,这要还赢不了,我就得思考思考这几年的江湖到底是出了多少只会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或者说,自负。”应子羽冷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此次我大仇得报,也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还是期望着你以后不要跌得太惨罢。”
“承你吉言。”琅泠的心情显然很好,半点不介意他说的话,“若是应公子没有想好去处的话,可以先在听风阁暂住一段时日。”
应子羽默然。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那叨扰了。”
“不妨事,我在锡阳城有几处资产,应公子可以自行选择。”琅泠叫来暗枭,吩咐道,“带这位应公子四处去看看罢。”
说着,他甩给暗枭一个眼神。暗枭立即领会,上前几步,恭敬地说:“应公子,这边请。”
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他往城里带去了。
琅泠对于暗枭的领会能力感到了满意。
开什么玩笑,虽然他是试图拉拢应子羽,但这个庄园里的小院与阁楼是他划定的自己的地盘,无关人等还是不要进来了罢。
也许是被他吵到了,苍耳在他怀里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呓语道:“唔……泠?”
“没事了,你接着睡,不必理会。”琅泠轻轻拍了拍苍耳的后背,抱着人上了楼,小心地放在床上。
苍耳是真的很信任他,他说没事了,那人便又沉沉睡了过去,连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没再醒过。
琅泠给他拉好被子,掖好被角,凝视着苍耳的面容,半晌,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叹息道:“又在瞒着我什么呢,小家伙?”
苍耳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一觉睡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听风阁的床上,浑身酸痛,稍稍转头就能看见自己光.裸的臂膀上密密实实的吻痕红印。
只是浑身都很清爽,没有那种黏腻的不舒服感,显然是琅泠为他清洗过了。
他睡在里面,琅泠就半躺半坐地在外面看着各种消息陪他。察觉到动静,琅泠转过头去,很自然地招呼到:“醒了?”
苍耳不知道琅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那个家伙在察觉人心方面一向有妖孽般的敏锐,这次苍耳心下怆然,动情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带出一点来,等之后反应过来,便开始害怕被琅泠看清心思。
琅泠本想装作不知,但话到嘴边,想起这人平素的“功绩”,平白地一转:“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苍耳讷讷地说:“没、没有。”
“真的没有?”琅泠挑起眉,把手中的卷宗往旁边一扣,倾身过来,几乎把苍耳逼到床与墙之间的角落,“你以前可没有这么主动的。”
“我……”苍耳低了头,“我……”
琅泠叹了口气,把人拥进怀里:“听话,告诉我。”
苍耳倚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不同与自己的体温,渐渐地就发起抖来。他像是冷极了的、几乎要冻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点温暖一样,紧紧地贴在琅泠胸膛。
琅泠不清楚什么事情能让情绪一向内敛的苍耳流露出这么明显的脆弱。他拢起双臂,将人拥得更紧了一点,犹豫着还要不要追问到底。
忽然地,他感觉胸前的单衣被什么打湿了一块,传来些许凉意。
他心中一紧,这才真的慌了,撑着腋下把那人提起来,直到与自己平视。
月光并不如何明亮,但琅泠还是看清了苍耳脸颊上那一道细细的、反着光的泪痕。
他哭了。
就像自己想象过无数次的那样,沉默着独自哭泣。
苍耳闭着眼,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木然着,而那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涌出,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划下纵横的痕迹。
看得人心碎。
琅泠的心坠坠地疼。他慢慢向前倾身,直到与苍耳额头相贴,轻声说:“没事。没事,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
苍耳连眼也不睁,缄口不言,只默默流泪。
他不是不想告诉琅泠,但是……
他要怎么告诉琅泠,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将要发生些什么呢。
他要怎么告诉琅泠,这早有预料的生离死别呢。
他要怎么告诉琅泠……
明明早已做下决定,临到头了,他又贪心了,后悔了呢。
所以最好什么都别说。
让一切葬在黑暗里罢。
他们贴得那么近,肌肤相亲,呼吸相融,只是某一个瞬间,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琅泠太了解苍耳了,所以尽管苍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眼泪也没有掉得很凶,但他就是察觉到了那人心中的哀痛。
无声的、撕心裂肺的痛。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苍耳是不愿意同他说的。
一向如此。
可苍耳不愿意说话,琅泠却能从他的态度里察觉出端倪。
苍耳的人际关系在琅泠看来,真是过于的简单易懂了。能这般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远在蛊魔岭的那个家伙了。
……或许有一件事,是同时牵涉他们两个的?
琅泠正思索着,就听见怀中的人轻轻开口叫道:“泠。”
“嗯?”琅泠的注意力被拉回,正对上苍耳睁开的双眸。现在不是他能看得见的时候,因此那双眸子中的一只交织着梅色的花纹,在黑暗里微微发着光,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妖孽。
“我要走了……很长时间。”‘妖孽’轻声说道,“要去……西域。”
琅泠静静地看着他,与那双黝黑的眸子对视着,目光深邃沉凝,仿佛已经看穿了些什么。
但他没有说,只是问道:“为什么?”
苍耳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的鼻音,不明显,只是听起来还有点沙哑:“为了……找蛊虫。”
“蛊虫?”琅泠重复道。
“嗯。”也许是觉得找到了理由,苍耳说的渐渐顺畅起来,“西域那边,有种很厉害的蛊虫。”
他顿了一下,又说:“你当初在长雾谷见我的时候,我也是在寻蛊虫的。”
他都能为了找蛊虫跑到武者的禁地去,所以去西域寻找蛊虫什么的,也不是很奇怪,对罢?
琅泠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苍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盯得他紧张起来,身体渐渐僵硬。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慢了,不知过了多久,苍耳的脸上抚上一只手来,轻轻摩挲。琅泠在他的耳边叹息道:“苍耳,你真的很不会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