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见过几次,可是苍耳能看见的时间不长,这次正好赶上,便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张琅泠平时处理卷宗的书桌,伸出手去想摸一下最上面的卷宗,却不想琅泠把它们堆得太高,一碰,最高的那卷就滚落下去。
苍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那卷宗,只是那卷轴自他手里斜过去,依旧在墙上磕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苍耳的耳尖微动。
……咦?
这面墙好像是空的。
他放下卷宗,伸手在墙上慢慢摸索起来,很快就摸到几处不明显的凸起。他挑了其中一个按了按,墙上就弹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放着一面漆黑的令牌。
苍耳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给关上了。
他只是好奇而已,没必要真的动这些一看就很机密的东西。
他又接连打开了几个暗格,都是看一眼就关上。直到他决定最后再看一个时,他在那个暗格看到了一张没有密封好的纸,一角漏在盒子的外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纸连盒子一起拿出来,准备装好了再放回去。
谁知一展开那张纸,他就愣住了。
琅泠上来的时候,正看见墙上的一个暗格开着,书桌上摆着一个眼熟的盒子,而苍耳正拿着一张纸凝神看着什么。
他心里一紧,连忙走上前去。
倒不是对苍耳的作为不满,毕竟肯留一个精通各种暗器机关的人在他房间里,就已经默许了那些机密被翻出来的可能。
只是……要命!
那么多暗格,这人怎么偏偏就开了这一个?
琅泠想起那副他经常拿出来欣赏的画,好一阵心虚。只是待他到了近前,尚未开口,苍耳便抬起头来,轻声说:“原来你喜欢我用这样的姿势么?”
他又自顾自地低头看了看:“有点难……但我应该能做到。”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琅泠还试图挣扎一下:“我不是……”
苍耳已经把那画卷起来了,此时抬眼看他,竟有些亮晶晶的感觉:“今晚就可以试试。”
……琅泠绝不承认,他可耻地有点心动。
不过他还记挂着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饭,忙假正经地咳嗽一声,连哄带骗地把苍耳带下去吃饭了。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苍耳在某些方面的一根筋,结果都不用等到晚上,那只小蝙蝠就已经如愿以偿地被大白鸟叼进嘴里了。
如此又过了八九天,苍耳便又要走了。
走之前,他很认真地跟琅泠说:“我过年会来的。”
琅泠的眼里荡开层层温柔的笑意,柔声说:“随时欢迎。”
苍耳把那条黑布蒙在眼上,冲他挥了挥手,独自一人走入了已经有些料峭的寒风中。
他没有注意到,送他出去的时候,琅泠的笑意敛了,眼中满是担忧,就那么默默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天赤随的话到底对他产生了些许影响,他看着那人越走越远,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心里忽然一慌。
似乎苍耳这一去,就再不会回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很冷与化某各种明枪暗箭
苍耳(茫然.jpg):……嗯?什么?有吗?
我!终于写完了日常!刀子酝酿中欸嘿嘿
☆、第六十章 血色与密谋(一)
离年关还有一月半有余,过年的气氛已经渐渐浓郁起来了,连长街上的商业区,有些能存得久些的年货也都摆了出来。人们比平时更忙碌了些,都想赶着在过年的喜庆前,将所有的麻烦事都处理完。
这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节日,受此影响,江湖上一个月以来的波诡云谲终于稍稍有了些平息的架势。
一个月前,各门派联合拔出无数松边派探子,逼迫松边派让步。松边派一收手,当夜,乾玉门便被无数手持门内地图的不知名高手灭门,原大长老被应子羽诛杀。江湖上因此很是动荡了一番,连不少的百姓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晚上都紧闭家门,一般不敢出门。寻常的人只道今年多事之秋,却不知道在一切背后,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搅动风云。
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此时正慢条斯理地落笔写着什么,似缓实急,笔走龙蛇。写成后,那张纸被拿了起来,吹干墨迹,装入送信的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那信鸽“咕咕”叫了一声,从敞开的窗口飞走了。
琅泠注视着那只信鸽离去,垂下眸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那支联合的九星宫和乾玉门的余孽找到了么?”
“尚未。”暗枭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黑衣蒙面的暗卫似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此时躬身垂头,声音低沉:“我们追查到那处据点时,只有一部分人留在那处,疑似被留下断后的棋子。并且……我们并没能从那些人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
“也就是说,”琅泠冷声说,“线索断了?”
暗枭把头低得更低:“是……但属下觉得下在那些人身上的手段,有些像松边派的手笔。”
“松边派……”琅泠沉吟了一下,吩咐道,“继续查,就算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要尽量掌握他们的行踪。”
“是。”暗枭领命,很快退了下去,
琅泠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有一片阴沉沉的乌云,正慢吞吞地向着这边移动着,远远看去,像是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今年的天气冷得反常,若是这阴云里的水汽落下来,该是下一场难得一遇的雪了。
琅泠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喃喃道 :“苍耳……”
……
另一边的天幕下,苍耳刚刚甩了甩蝠牙,拭去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上略干硬了的血迹。
他脚下的屋内人声嘈杂、哭声凄厉,而他仿佛听不到一样,只抬着头看向很遥远的地方,好像跨过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什么似的。
那是锡阳城,听风阁的方向。
其实他现在离锡阳城也并不远,骑马也就一天的路程,以他的轻功,赶路的话半天就能到。
他踏着屋上青瓦,无声无息地走开,像只灵巧的猫。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这里,一定能从他轻快的脚步里看出来他的心情是何等愉悦。
这只被驯服了的美丽野兽潜出了这座他下手的小城,循着他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向北,要往他心中最温暖的地方去。
但他的体力并没有那么好,能一刻不停地赶完全程。尤其是这次暗杀他为了赶时间,更是生受了暗杀目标一掌,一运起轻功来就觉得胸口发闷。
这条路上半途有一座废弃了的宅院,建在荒郊野岭,寻常不会有人来,是苍耳选定的落脚点之一。他打算在这儿歇歇脚,再一气赶到听风阁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潜藏在黑暗中的人们的某种偏好,这座废弃的宅院在苍耳到来之前,已经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苍耳在靠近这里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混杂纷乱的气息。待他走得更近了一点,摸到被人折断的树枝,嗅到隐隐的血腥味时,脸色就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如果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苍耳并不想跟一群可能是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起冲突。但他真的很累了,再往前也没有什么可以容身的地方,要想尽早赶到听风阁,他只有在这儿歇息一个选择。
苍耳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他们正面交锋。他只需要占一角房顶的地方,歇一会儿,再悄无声息地走就行了,以他的潜行能力,没人会发现的。
这样想着,苍耳最终还是警惕地靠近了那所房子。
这时,天空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那雪很细小,落在地上便化了,成为一滴滋润土壤的水滴。
苍耳看不见,只以为是落了雨。他本不想因此节外生枝,可是想想琅泠的严厉,还是决定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进屋避避雨,免得被琅泠数落担心。
因为废弃许久无人修葺,那本就不是用什么好料搭建的房屋已经塌了一半,只有一半还能承担一些遮风避雨的功能。苍耳从后面绕到破了一半的窗户下,正考虑怎么翻进去才能不引人注意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弱得跟鸡崽子似的家伙,真是琅泠的种?”
苍耳微愣。
琅泠的……种?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管他是不是呢,只要我们说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证明不是?再说了,当时可是有人亲眼看到的,他进了那女人的房间,待了一晚上——喂,说你呢,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