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苍耳看不见,琅泠的唇角微微翘起了一点。他环着苍耳,在大道上策马疾驰,墨发飞扬间,竟有了些年少轻狂般的意气风发。
无人知晓,作为遗腹子,琅泠年少的时候,因着他娘亲的精明能干,其实是也是很有过一段张扬的时光的。只是他娘亲后来身体不好,初具雏形的听风阁的担子便一股脑地压在了半大的少年身上,渐渐地就把那一点少年意气给压灭了。及至两年半前他娘亲彻底撒手人寰,那个曾经恣意的少年,似乎也永久地沉寂下去。
但那也只是似乎。说到底,琅泠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青年罢了。那正该是一个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哪怕再怎么压抑,偶尔地,也还是从关不住的缝隙里,不经意地泄露出一缕光来。
叫苍耳无意间窥见,便觉得亮得灼人。
作者有话要说:emmm,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关注琅泠为什么不守孝三年啥的,这个以后会讲,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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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柳家宴(七)
一路疾驰,天黑了半边的时候,琅泠带着苍耳走进了熟悉的院落。
正是点灯的时候,仆人们一层一层地点着楼里的油灯,从下往上看去,就像是一条黄色的光带顺着楼层盘旋延伸,直到点亮整座阁楼,散出一片灯火辉煌。
见苍耳愣愣地看着,琅泠便笑道:“怎样,好看罢?你若想看,常来如何?”
苍耳回过神来,垂下眸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轻轻摇了下头,便沉默下去,无论琅泠怎么挑逗,都不再开口了。
琅泠不知哪里又触动了苍耳敏感的神经,只好先把人领进楼去,又吩咐下人准备晚膳。
午时的宴会堪称一片风云变幻,波诡云谲,开宴不久便生了那样的事端,哪还有人惦念着吃饭?后来他又是追赶苍耳,又是帮柳红杉安抚宾客,忙得脚不沾地,到了现在,莫说一口饭了,便是连水也一滴未进。先前在路上还恍然不觉,现下到了自己的地盘,饥饿感便一阵阵袭来,直叫人难受。
琅泠想到苍耳那家伙宴席上一直提着酒壶给柳观山倒酒、后来又马不停蹄地奔逃,必是没时间也没精力吃饭的,就特意嘱咐让后厨多做一些。待到菜做好,他便拉了苍耳坐在一楼一间厅堂的小桌上,亲自给他盛了饭布了菜。
苍耳静了片刻,慢慢拿起筷子,默默地往嘴里扒饭。他几乎不夹菜,但是琅泠给他夹到碗里,他也不会不吃,无论夹过来的是什么。
毕竟对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杀手来说,除了毒物,没什么是不可以吃的。
琅泠用起饭来慢条斯理,苍耳则不然,他吃得很快,琅泠碗里的饭还剩了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扒完了。看了一眼琅泠,他把筷子放下,低声说:“我先上去了。”
“嗯。”琅泠应到,又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下人提便是。”
苍耳点点头,起身走了,片刻便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琅泠倒并不担心他会跑,毕竟他上回没跑成,这回也一定跑不了。再说,人都跟自己乖乖回来了,想必他也是很有诚心履行“承诺”的。
所以琅泠并不忧心,反而因为难得把人拐回来,心情很好地用完了晚膳。很快有人来撤走桌上的残羹冷炙,琅泠想了想,吩咐下人再准备一份上回的药材,这才施施然地上楼去了。
如苍耳那般谨慎的人自会去整栋阁楼里他最熟悉的地方。琅泠径自上了三楼,穿过书房,果然看见卧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他没想太多,推门而入。
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跪坐着的苍耳。
那人本是背对着他的,长发散着,看着虚空发愣,背影有几分孤寂。听见了动静,他便回过头,一双眸子扫过来,起初莫名有几分清冷不可接近的姿态,等目光放在了琅泠身上,神色就稍显得柔和起来。他挪动一下,侧过身来,琅泠这才发现他竟披了一件自己的袍子,并且敞着怀,内里什么都没穿。稍显宽大的外袍足够将他略瘦削的身躯包裹住,但他不好好穿,偏松垮着,两边的衣摆各搭在膝盖上,露着中间一条。
琅泠自己都料不到苍耳会有这般主动,冲击之下,竟难得愣在原地。
这家伙……怎么这么会?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靠腌臜手端自荐枕席,妄图成为阁主夫人的女人,这种一回来床上就躺了个轻衫半掩的美人的路数他都摸尽了,早就懒得应付,尤其在他叫人打出去两个之后,就没什么人敢用这种方法往他身边凑了。
环肥燕瘦的美人见了一箩筐,他都无甚感觉,偏偏这时他看着苍耳披着自己的外袍,无端地就升起了一股邪火。
想把这只勾人的妖精捉住,摁在床上狠狠□□一番。
琅泠定定地盯着苍耳,一步一步地走向床铺。
苍耳打了个寒战,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感觉。他戒备起来,有些坐立不安,一双眸子只盯着琅泠,随时准备逃跑似的。
要说这件事,苍耳是真的很纯。他平素禁欲惯了,丝毫不近女色,哪怕使美人计去勾人,也从未动情动念过。吃他豆腐都是要用生命做代价的,又怎么真的经历过这等事情?
所以在遇见琅泠之前,他就是个从没开过荤的雏,对这等事陌生得紧。
但这并不能说他毫不了解。常年混迹埋伏于各家窑子青楼,看也该看会了不少法子了,只是他一向觉得因为这种事把自己置于他人掌控之下是不明智的,因此也未动过什么念头。
这次他特意先去沐浴,又穿成这样在床上等琅泠,不过是因为琅泠几次救他,他心下有几分感激,又在青楼见过好些,有样学样而已。
没想到效果好的过头,反叫他自己心神紧绷,惴惴不安。
琅泠一眼看去,就知道苍耳的紧张。临到此时,他反倒有了点恶劣的心思,突然想逗一逗这家伙。
他凑过去,右手把苍耳揽在怀里,摁在胸膛,左手就不老实地从衣摆下钻进去,沿着脊柱往上细细地摸。
习武之人,手上多少都会有点茧子,琅泠亦是如此。他指尖的皮肤干燥粗粝,略微施力从苍耳背上划过,便叫苍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在他手下战栗不已。
琅泠自然知道这不过是苍耳被人碰了致命之处的应激反应而已,但这不能阻止他的心情愉悦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在苍耳耳边轻声一笑:“我倒不曾知道你如此主动,居然还真乖乖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来……只是,你忘了准备些东西罢?”
说话的功夫,他已摸到苍耳后颈,不轻不重地一捏。苍耳不明显地打了个寒颤:“什……么?“
“嗯……你以前都没用过的么?”琅泠含住他的耳垂慢慢吮吸,“能让你最开始……不那么难受的东西。”
见苍耳茫然,他自床头暗格取出一枚暖玉,低头在苍耳额间印下一吻:“莫急,我来便是,你只躺着就好。”
苍耳半分不信。他看着那玉,眼神极轻地波动了一下,复又恢复成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罢了,他答应这场交易,不早都做好了被玩弄的准备了么?
念及此处,他便变得尤为乖巧起来,不言不语,只安静地看着琅泠。
烛火跳动了两下,烛心剥落,发出轻微的声响,掩饰了屋内极轻的动静。
苍耳知道琅泠不算个心善的人,但他无意中与琅泠对视,便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无尽的包容与温柔,就好像那人此生所有的心软都用在了他身上一样,让人沉醉于编织出的梦境,无可自拔。
他确实沉沦了一会儿,又很快清醒。
他无法相信有不求回报的感情,或者说,即使有,他也不相信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无关自卑一类,仅仅是为了不受伤,所以谨慎惯了而已。
只是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琅泠到底所图为何,毕竟相比起来,他近乎一无所有。
难道……是想让他去暗杀谁吗?
琅泠没给他深思熟虑的机会。闹到最后,分不清到底谁在撩拨谁,只有空气中的暧昧摩擦着生出无边热意,熏得人头脑发昏,只愿长醉,不愿醒来。
最后一次的余韵过后,琅泠肉眼可见地慵懒起来。他刚把苍耳从里到外都反反复复地打上了自己的标记,这种占有的感觉不能不让人感到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