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敬盯着它好一会儿,连昨晚噩梦里的内容都差点忘了,手指违背个人意愿地将西装限定版小萌新保存入自己的相册,顺便删掉了与前任的合影。
孔敬点开最后那条没看的微信,是前任的结婚对象发来的。
来自深夜四点半的一条短促语音消息,不长,半分钟,不知能说什么话。
孔敬是多年的老油条秘书,在总裁和董事会那群老头老太太身边练就了圆滑的性格,能打太极,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心想着屈屈二三十秒钟的骂他承受得起,没转文字识别,直接点了语音。
一开始,他什么也没听到,耳畔只有属于女性的呼吸,抽了两下,像是刚止住了颤抖。
对方在三秒钟的平复呼吸后,对孔敬说:“我是被家人催婚找的他,他对我很绅士,但几次碰我都像要吃药的样子。之前只是怀疑,多谢你告诉我。我们只是办了酒席,还没领证……本来也就这几天的事,我会……会想办法和他分手。”
她颤着小声说话,声音有点急,像大半夜怕被人听到似的,掩着嘴唇,压低了声线,但即使这样也能听出,她不光长得甜,也是个声音非常好听的女人。
孔敬不禁想,对方是否连性格都是与岑涧差不多的类型。
可太容易被骗了,好在发现得及时,能尽早抽身。
与孔敬想象的质疑责问相反,对方的话音之中却充满了对孔敬的感激。
孔敬想,也许他拆穿了一桩“姻缘”,可却拯救了一个人。
也许是两个,他希望前任还能有点救。
孔敬很多年没哭过,他的生活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少眼泪的滋养。
和前任分手也不过就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晚上低度数啤酒,第二天爱干什么干什么,就连多年好友的上司都没察觉他的异样。
这会儿眼眶迅速地红了一圈。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因他的举动得救,回馈给他善意。
他绝对是被岑涧那个容易脸红害羞,一会儿又大方洒脱的精分新人也弄得精分了,他的本意绝对不是自我感动。
短暂地回复了对对方新生活的祝福,孔敬按压着酸胀的眼角,切回和总裁爸爸的表情包式聊天窗口,单手打字,快到飞起:“知道新人好看了,下一位是不是要贴你自己?”
来自清晨六点二十分的吴总发来慵懒的语音,骚断腿的低音炮彰显熟男魅力,掩盖搞事本质:“不愧是我的总秘,真聪明。”
下一秒,孔敬收到了吴冕酷到没朋友的硬装照,跟岑涧相差无几的画风,打光明暗都一样,似乎是出自同一个摄影师之手。
孔敬总觉得岑涧和吴冕眉眼间有些相似,将它归咎为化妆造型师整的老一套。
千人化成一面,该下岗了。
这张脸孔天天对着,孔敬连后期p掉了吴冕几颗痣都能一眼看出,兴趣缺缺地例行表示对总裁这位英俊直男的吹捧与赞美,彩虹屁吹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能够被评为语言艺术家。
不过看了两位美男的照片,孔敬的心情好了不少,见天色尚未亮起,放下手机,把头埋进被窝里,不久便沉入了无梦的睡眠中。
不多时,天已经亮透,吴冕和岑涧在总部新设的回转餐厅喝着早茶。
“岑总早!”
岑涧弯起嘴角笑:“早上好。”
在黑巧曲奇和锡兰红茶的香味中,吴冕悠闲闭目,只是这悠闲通常持续不到五分钟。
借机路过他们身边的人太多了,无论是中高层或是普通员工。
吴冕虽然自恋,尚且有自知之明,这群人都是来围观岑涧的。
他这表弟是有多大的魅力啊,来总部半年,在他身边打转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小岑总在吃曲奇吗,闻起来好香,我们也去拿点!”
“对啦,您上回推荐的品牌真的好用,我的脸上光滑了好多。”
“岑总,昨天您让我联系的人都联系到了,七点半前我会把他们的经营范围变更发到您钉邮里。”
“哟,岑涧,周末一起钓鱼啊?”
“老刘来迟一步,岑涧已经跟我约了打高尔夫。”
“你说你这人从来不讲道理,他总不可能两天都跟你约了?”
“一天钓鱼一天二人转,你排下周行吗?”
“神特么二人转,你怎么不让人家跟你爸妈一起跳广场舞呢?”
“……”
耳畔嗡嗡嗡嗡,吴冕这会儿也打不动瞌睡,便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看岑涧吃早餐的模样。
岑涧的人缘变得这么好,吴冕很欣慰,有时看着岑涧的这张脸,却也觉得天意难测。
虽说他们是长相有些像的表亲,但两兄弟的颜值如同命运截然不同的白菜。
一个是老天精雕细琢,用爱栽培,另一个是丢地里随便长长,甚至不给浇水。
小时候还行,这久而久之差别就出来了。
岑涧这细腻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形状姣好的嘴唇,他一个直男看着都嫉妒得不行。
无论同性还是异性缘,都随着岑涧年纪渐长而变得更好,特别是他的性格变得开朗后,愈发讨人喜欢。
这样的人要是爱上谁,理论上应该手到擒来。
就吴冕看弟弟对待孔敬,举止和眼神都称得上“清纯的诱惑”五个字,不论弯直都应当是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为什么孔敬没半点反应,就像遁入了空门,稳如老狗,偶尔也就皱皱眉头,似乎充满了对岑涧的……嫌弃?
孔敬不会还惦记着他那个在酒店被抓了三劈的人形自走垃圾前任吧?
也不知道孔敬对他自己的颜值充满什么误会,早几年,孔敬还是成都小伙中集英俊小生与炫酷猛男于一体的传说中炙手可热的1,本人却觉得自己很普通,还去找了个能把自己给绿了的交际花男朋友。
直男永远也搞不清楚基佬在想什么,这是堵超——厚的壁。
霸总打了个哈欠,换了只手撑脸。
还是做个安静的霸总好,每天在美女如云之中享受吹捧,有事让几个秘书干,没事就骚扰秘书问问他在干嘛……
可惜孔秘书要走了。
生活不易,霸总叹息。
被吴冕盯着看了有一会儿,又听到对方长叹,岑涧先沉不住气,放下茶杯,蹙着眉发问:“你睡眠不足,是不是又半夜不睡觉抓壮丁聊天儿了?”
岑涧虽然出去留了几年洋,说话的口音却是没退,吴冕最喜欢听他讲儿化音,还残留着一点小时候的味道,这会儿满足坏笑:“知我者莫若我可爱的弟弟。”
岑涧心中警钟大作,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块甜中带苦的朗姆曲奇压惊,装作自己只是在与对方闲聊,试探地问:“和谁?”
霸总拎着油条的手翘起矫揉造作的兰花指,不顾崩人设地打趣:“和你的情郎。”
研发部的Lily走过他二人身边,听到这句话,脚下的高跟鞋一滑,险些脸朝下pia在地上。
火星撞地球了?奥特曼和皮卡丘打架了?富江爱上了伊藤润二?
谁?岑总的情郎?和谁?来了半年的玉雕白菜被谁拱了?
脑内还在狂风作响时,岑涧拉了Lily一把,她便栽入了岑涧的怀里,才定完妆的脸贴在人家的西装裤上,生无可恋得像只被pia在玻璃门上的猫。
岑涧将她扶起:“小心,我现在去跟阿姨说,扫地车少加水。”
岑涧的这套衣服上还留着回国接受独家采访时喷的中性香水,柑苔果香调的,被朋友吐槽过像酒店宾馆浴室的味道。
平常人用它多是踩了雷,残留的香味却混着岑涧偏低的体温,给人说不出来的镇定感。Lily的心脏怦怦跳,忍不住又嗅了两下,心中种下了大草原。
吴冕抬眼,双眼放射能刺痛Lily骨头的寒光,仿佛在说,愚蠢的女人,离你领导远点!
“不不不用和阿姨说了!您也当心滑!岑总吴总再见!”Lily这会儿回了神,脚也有力气了,从岑涧的腿上爬起来,火烧屁股地走了,就像吴冕化身大灰狼在后面追她。
岑涧抚平了西装裤上的褶皱:“她只是不小心,你不用这么凶瞪她,女孩子会怕。”
“你别把每个女人都当十八,谁知道是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这种事在你刚来总部的时候还少吗?”
“是你刚才用词不当,她才会吓到的。”
吴冕撅了撅嘴,继续先前的话题:“关于孔敬,你不想让我直说,我暗示到这个份上,他总该意识到你不是新人,是总部调来的新领导,因为对他有意思,才特意过来送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