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向南吹(54)

收拾完残局,确保沈也回来不会有任何疑心之后,穆梁就又窝在沙发里。这么久了,他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基本上都是两地轮换。

没什么电影想看的,而且自己一个人看也没有意思。调了新闻频道当背景,结果还是玩起了手机。

沈也并没有回他的信息,并不是没有看见。他看见了,只是现在当下此时此刻的状况不允许他回复信息。

是凌晨把穆梁哄睡着之后去洗煮醒酒汤的锅子的时候,收到陆培中发来的信息的。他要提前走了,不是之前和沈也说的一起去美国,还是没有拗过家里,要回香港了。父亲和那边的家人都在等他。

因为读的不是香港本地的大学,是国外设立的分校,所以申请时间提前了。现在已经拿到offer,准备先过去适应一下当地的生活。

原本是不想打扰沈也的,不过还是想要告诉他,虽然他们自一场意外的告白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大清早的,沈也打了车去机场。机场里并不是很忙碌,一进去就看见陆培中坐在显眼的位置,边上是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只有他一个人。

陆培中也看见了他,举高了手示意他在这里。沈也跑过去。

这里说话不方便,于是他们坐到了一个并没有多少人的候机厅,面前就是隔着大玻璃的停机坪,可以看到飞机起飞和降落。

陆培中带了咖啡给沈也,沈也握在手里没有喝。

气氛并不尴尬,倒是有一些伤感,毕竟是一种离别。

虽然他们都没有准备好。

☆、第 60 章

其实确切来说,也不能说是“告白”。通常意义的“告白”都是带着“想要在一起”的目的,而陆培中的“告白”,并不是带着“想要在一起”的目的,而是因为太痛苦了,憋在心里实在是太痛苦了。

知道说出来他们可能不能再继续做朋友了,也知道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可是在说出来的那一刻,陆培中那颗悬而未决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当然,也许他选择“告白”的地方不是很好。千选万选,选择了午休时间的教室,大家都出去吃饭了,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点尴尬,也许是因为陆培中说得实在是太露骨了,或者说应该是他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那些让他痛苦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全部说了出来。

只是有些冲动了,说了之后没有考虑到沈也会是什么反应,也没思虑周全,让沈也误以为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或者得到什么结果。

好吧,事实证明,当陆培中说明白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沈也知道,而已。之后,沈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当然,陆培中也只是猜测,沈也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才看上去有些焦虑的。

他们都没有看彼此的眼睛。沈也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慌张焦虑,陆培中的眼睛则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脑袋上长得令人害怕的红眼睛。

“你知道……”沈也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在思考,然后说:“穆梁。”

嗯,他的话题永远离不开穆梁。毕竟每一个陷入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嘴上永远挂着对方的名字,脑海中永远有对方的身影,心上永远为对方留着一块最好的地方。

一说到穆梁,他的眼角就是笑成缝的,明明很年轻,皮肤嫩白有光泽,可是每次说到那个让他挂念无比的人,沈也的眼角总是会爬上鱼尾纹。

也许不应该叫它“鱼尾纹”,应该叫它“爱人的笑颜”。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说话人是沈也,“他”指的是穆梁。“很好”这个形容词,概括了所有沈也知道的可以用来形容人的褒义词。

穆梁本来就很好。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外表可是秒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同龄人,当然个人审美尽然不同,至少沈也是这么觉得的。不戴眼镜的时候是娱乐圈里的奶油小生,戴眼镜的时候是小说里描写的那种斯文败类,就床下是一种人格,床上是另一种人格。

当然,这种描写并不适合穆梁。虽然长得像斯文败类,但是内心完全就是一只善良的狼。因为还不习惯厮杀,所以在大多数需要露出獠牙的时候,他都是选择退让的。

综上所述,“很好”这个形容词很适合穆梁,更像是完全为他定制的。

“嗯。”陆培中不免赞同沈也的话。因为在他眼里,沈也同样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也低着头玩手。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

——“他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安慰我,会带我出去散心,带我去吃好吃的,哄我开心。”

——“他是一个复杂又简单的人,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他,可能是因为他比我大十一岁吧。”

——“可是有时候,他又是一个很容易看懂的人。开心的时候我陪着他开心,难过的时候我陪着他难过。”

——“虽然自己心里很清楚,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承诺并不是那么可信,可是他仍然选择相信我。我很感激他,关于相信我这件事。”

——“我想和他过一辈子。恋爱,结婚,也许会领养一个小孩,也许不会。我们争吵,上床,我们一起吃饭,睡觉。”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也没有来得及说完想说的话,吃完饭的同学们就鱼贯而入,他们的对话被迫停止。

后来回家之后也没有后续,沈也去学校也没有看见陆培中。他没有给陆培中发信息,对方也没有给自己发信息。一场未完的谈话,就这么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一个结果。

一直到沈也离开学校,去了一趟老家,办了一点事情,回来参加穆梁学弟的婚礼,当天晚上才收到陆培中发来的短信,他说他要走了。

沈也没有犹豫,直接回信说他想要为他饯行。

事实证明,“饯行”这个词言重了。没有送别宴,也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沈也给他带了一张照片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拍的一张照片,借用了女同学的拍立得,边框还是各种粉红色的爱心。照片上的他们仍是青涩,微微笑的样子会永远留在上面。

陆培中翻到背面,并不是一片空白。背面用圆珠笔写着“随时找我!”,是沈也的真心实意。他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陆培中细细看着沈也的字。既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的字,又像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字。说一句矫情小说里经常会出现的一句话——“他的字里有穆梁的痕迹。”,这是真的。

丰富到饱满的庆祝瞬间倾泻而出,陆培中终于彻底学会了哭。是委屈到极致的,想要藏到心里的感情,结果怎么也藏不住,最后不知所措地冒出了头,一下子变成了永不停息的溪流。

“你知道的……”陆培中说,声音是哽咽的。

沈也谈恋爱之后,共情能力飞速增长。他知道陆培中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来自沈也的安静。

他需要倾诉,大量的倾诉,沈也只需要乖乖做一个倾听者。

情绪是找不到线头的无限线圈,想要说出来,只能剪开某一根紧紧缠绕的线,线头就找了,就可以开始无限拉扯。情绪就是这样。

——“想要回到过去是一件很蠢的事,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回去乱想。”

——“也许回到过去,我得到的一切仍旧会很糟糕,也许我只配得到糟糕的东西。”

“不是的。”沈也轻轻地说,“不是这样的。”

——“其实我不是同性恋。不过说实在的,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很羡慕你。羡慕你有逃离的勇气,羡慕你有逃离的勇气,羡慕你有说出来的勇气。”

——“现在就觉得人生好难,是不是一件很失败的事情?”

陆培中刚说完这句话,沈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机场广播就响了起来。生活实在是有些太戏剧性了。陆培中乘坐的航班开始登机,他真的要离开了。

沈也抱住他,这是一个分别的拥抱,在机场很常见,没有人侧目。

“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沈也说。

“嗯,我知道了。”陆培中说着,拍了拍沈也的背。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了。

陆培中很快把他的情绪收起来,向沈也郑重告别之后,背着他的书包离开,大件行李被送去托运,陆培中轻装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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