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和章瀚海一起跟沈知非道了别,一家三口又消失在那个拐角,离得不远,沈知非还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
“少骗我哦,洗手间在另外一边,你是不是故意去偶遇人家的?”
“妈,你好好看围巾。”
“那姑娘长得真的挺不错的,人怎么样?”
“妈你喜欢这条吗?花色挺衬你的。”
“......”
再远沈知非就听不见了。
章瑶是故意的?那刚才在服装店看到的人影应该就是她了没错吧?
沈知非站在原地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在被路人当成傻子之前及时收敛了笑容。
她往回走,脚步轻快,眼里却是笑意夹杂着艳羡,渐渐地,笑意散尽,只剩下了艳羡和落寞。
这样的温情,她曾经也是有过的,她也可以跟父母撒娇,有烦恼可以跟父母倾诉,在学校不管多累,回到家里都是那个被疼着的小孩。
被迫成长的疼痛让她有点害怕看到这种画面。
之前给沈知洺开家长会的时候,看到他同学跟父母相处的场景时,沈知非就会低下头去,翻看着并没有什么消息的手机。
她知道,其实弟弟也比同龄人敏感成熟很多。
比如沈知洺会顾及她的情绪,经常避开讨论父母的话题,只是逢年过节的,尤其是团圆的节日时,姐弟俩总是免不得要低落。
“还知道回来?”
思绪被这声带着怨念的问句拽回。
沈知非抬头看一眼安舒,“没有啦,我真的就只是看到了...老朋友而已。”
安舒灵敏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停顿,不过她没打算继续问下去,推了推那杯冰美式,“喝了,咱们继续逛,给你再买双鞋。”
沈知非端起咖啡送到唇边,浅抿一口,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又迅速舒展开,她把那口咖啡分了三次才咽下去,道:“买什么鞋子啊,高跟吗?”
“嗯哼。”安舒托着下巴,挑起半边眉毛。
沈知非苦了脸,“安舒姐你是不是报复我让你等了这一会儿啊?”
明知道她穿不太来高跟鞋的。
安舒不置可否地自顾自喝着咖啡,“你拿高跟鞋太少了,作为一个女人,你不能这样。”
“嗯嗯。”沈知非敷衍地点点头,小声地嗫嚅着,“谁说女人就得穿高跟了,我非得穿马丁靴不行吗。”
安舒耳尖,她笑着道,“行是行,就是跟您这气质它不太搭。”
在安舒眼里,沈知非就适合那种光鲜亮丽的打扮,如果哪天沈知非穿着那种公园晨练老大爷式的T恤短裤来见她——
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和沈知非绝交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瑶瑶os:摸过别人下巴,擦干净。
沈知非os:不就洒在手背上了吗,擦得这么仔细?
第三十章
春节前几天,沈知非回了趟寒江市接沈知洺,高三的学生寒假基本上也就春节前后一周,满打满算也凑不够十四天的。
往年他们俩都是在寒江市一直待到除夕那天的,今年破了旧例,提前了一周回临皖。
究竟是为了什么,沈知洺看透不说透,笑得像个二百来斤的小狐狸。
回临皖之后,沈知非带着沈知洺去买了套新衣服,虽然小孩儿在学校只有蓝白校服可以穿,但是好歹是新年了,得有个新气象。
买完衣服,沈知非载着弟弟七扭八歪地拐进了街口,照例在安舒的酒吧待上一会儿。
沈知非知道安舒也是一个人,所以每年都会在过年前自动自发地留下来陪她,不过每一次都以被安舒以烦了为由把他们姐弟俩撵回家去。
沈知非刚把车停好,沈知洺就撂了安全带跳下车,三两步奔了进去。
他先是跟门口的酒保打了个招呼,然后看见了拨弄着头发从后面出来的安舒,小嘴一咧,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来,“舒姐姐新年好!我又——”
“你又来了——”安舒看似嫌弃,实则满面笑意地接下沈知洺重复了好几年的开场白。
从稚气满满的正太音到略显青涩的少年音,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就这么长大了。
沈知洺轻车熟路地从吧台的犄角旮旯里摸了个小杯子出来,趴在吧台上,笑眯眯地道:“小梦姐,来一杯你们这儿最烈的酒!”
调酒师是个很酷的小姑娘,笑起来却分外腼腆,她捏了捏沈知洺的脸颊,说:“你成年了吗小屁孩儿?”
“快了快了,明年就成年了。”沈知洺自认为潇洒地甩了甩并不算长的刘海,“姐姐,我就想尝尝,行吗?”
现在的小孩子真正未成年滴酒不沾的简直就是稀缺动物,安安分分等到成年了再喝酒那是天方夜谭,和同学们一起出去唱个KTV都要送一扎啤的。
沈知洺算是其中的一个特例了。
他从小到大喝过的酒都是在姐姐或者爸妈面前喝的,跟同学出去玩永远只喝橙汁之类的饮料,以至于他总是被朋友调侃。
少年眉清目秀的,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就容易让人心生不忍。
小梦耐不住沈知洺的软磨硬泡,给他调了杯不那么烈的酒。
天色渐暗,沈知非面前的杯子已经见底,眼神却是清明至极,而沈知洺早就面红耳赤了——小孩儿一杯就上头了。
安舒用下巴指了指里间,“来都来了,唱两首?”
除夕夜,还来酒吧的人不多,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罢了。
“不了。”沈知非摆摆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我还得带这小子回家。”
沈知洺没醉,他以手作扇给自己的脸颊降温,红着眼睛道:“没事儿,你想唱就去唱呗。”
他记得小时候经常听见姐姐在家里哼歌的。沈知非也算是有点天赋的那种,没进行过专业的训练和学习,但是唱得有模有样。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知洺就不怎么能听到姐姐唱歌了,好像就是从她不再上学,开始自己赚钱养家之后?
“不想。”沈知非摇摇头,捏着沈知洺后颈子处的衣领就要把他拎起来,“回家吧。”
安舒撇撇嘴,“今年这么急着走呢?姐姐我还没开始赶人呢。”她抿了一口水润润嗓,继续调侃道:“怎么?家里有人等着啊?”
“有就好了。”沈知非淡淡一笑,拎小鸡崽儿似的晃了晃沈知洺,“呐,目前我能走动的家人就在这儿了。”
“......”沈知洺满头问号地被他姐摇来摇去,本来没醉的也有点晕乎乎的了,拖长腔看着沈知非:“姐,我晕。”
沈知非撒开了手,“好啦,真回家了。”
安舒抬起右手摆了摆,“走吧走吧。”
“安舒姐,新年快乐。”沈知非把包挎在肩上,拍拍沈知洺的肩膀。
沈知洺乖巧地站起来跟安舒和小梦道别,“新年快乐,再见。”
“新年快乐。”安舒和小梦齐声道。
沈知非慢悠悠地将车停在了自家街口的车位上,顺手戴上了在车里躺了许久的手绳,然后拉着沈知洺的手腕往家走。
老城区这片儿已经彻底进入守岁状态了,清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下几盏昏暗的路灯勉强照着路,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依稀听得到隔壁邻居家搓麻将的声音。
真热闹啊。沈知非想。
转弯看到家门口站着笔挺的一个人影时,沈知非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以为又是二婶找来堵门的人。
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吗?沈知非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不耐烦地走过去,还没开口就愣住了。
越走近她越觉得那个人影眼熟,等到差不多只有十米远的距离时,沈知非脸上的不耐烦就完完全全变成了受宠若惊。
毕竟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沈知非从没敢想过章瑶会出现在这里。
“去了哪里?”章瑶早在听到脚步声时就知道沈知非回来了,只是随着沈知非的走近,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夹杂着香味的酒精气味,脸色就冷了下来。
她在这里吹着寒风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果沈知非却在不知道和谁举杯痛饮么?
天色太暗,沈知非完全看不清楚章瑶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中也听得出不愉悦,她掏出了钥匙,解释道:“在安舒姐的酒吧坐了一会儿,我没喝醉。”
章瑶脸色稍霁,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脚,很小幅度地跺了跺,“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