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儿，”褚以恒轻抵着苏卿妤的额头：“还好你愿意和我回来，愿意同我在一起。”
苏卿妤捏了捏褚以恒的脸，褚以恒就将她抱上床躺好，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叫萧铁牛？”
苏卿妤在大将军府时，曾向管家娘子和阿红打听过褚以恒的事情，她不假思索道：“因为阿牛的母亲就姓萧。”
褚以恒从苏卿妤枕头下将木雕像摸了出来，这木雕像是他十五岁那一年，母妃亲自给他刻的生辰礼。
他道：“我母妃出生将门，我外祖是开国功臣，舅父身为镇国大将军，更是对大玮忠心耿耿，正因母妃家世显赫，父皇继位后，便将她册为皇贵妃。
我母妃很爱父皇，可父皇却不喜欢她，娶她也好，册封她也罢，都是皇爷爷的意思，父皇不敢不听皇爷爷的命令，只能用冷落我还有我的母妃来与皇爷爷抵抗。
人人都说父皇是仁君，是个好儿子，在我其他兄弟眼里，也是个随和的好父亲，但就是对我，偏偏对我，从我记事起，他便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苏卿妤惊讶于褚以恒和他父亲的关系竟是这样。
她伏在褚以恒膝上，道：“我爹也是，他虽不像沈桐春和苏宛眉一样打我，但他嫌弃我是个傻子，不喜欢我，一见我就骂我是猪头大笨蛋。”
褚以恒拍拍苏卿妤的背安慰，又道：“我爹不理我，我便也不理他，反正各过各的也好。
直到一年前的一件事。”
他道：“一年前，达翁国首领金若耶撕毁结盟书，攻打大玮，我带兵平定战乱，达翁战败后，金若耶又签下投降书，承诺给我大玮百万黄金和大片土地。
可就在我们庆功那晚，金若耶出尔反尔，卑鄙偷袭，还好我早知他不可信，事先有所准备，这才直接生擒了金若耶。”
苏卿妤听的入了迷，一点睡意也没了，她道：“都说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这金若耶可真是卑鄙！那……那后来，阿牛你将他如何了？”
褚以恒道：“我没将他如何，反而将他送回了达翁。”
“啊！？”
苏卿妤道：“这金若耶撕毁结盟书本就有错在先，后又卑鄙偷袭，理应该杀，阿牛你怎么还将他放回去了？”
褚以恒道：“因为我要让他在自己的国土上，亲眼看着所有人死光！”
他至今都记得，自己带着人灭国那半月时日。
第一次杀人杀红了眼，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谁也没有放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都没放过。
第23章
苏卿妤瞬间愣在一旁。
灭国……
她在书上看见过什么叫灭国，是为‘连根拔起，全灭不留'之意。
褚以恒道：“我灭了达翁国后，因伤昏迷半月，父皇却趁着这个空档，背着我斩了长霸三百个士兵的头以儆效尤，说他们行事残忍，不该杀达翁国的人，可灭国的命令是我下的，关他们什么事？那三百士兵皆是跟随我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好男儿！”
都说“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大丈夫要死，也得死在浴血杀敌的战场上，死而无憾，是为幸事。
他们没死在沙场上，却死在自己国家手上。
而这个国家，是他们誓死捍卫的家国。
褚以恒气的一拳头砸在床头木栏之上，木栏立刻发出“咯吱”一声脆响，从中裂了开来。
苏卿妤赶紧将褚以恒的拳头松开，又护在手里轻轻的揉着，生怕他将手砸坏了。
褚以恒平复了半晌心绪，接着道：“父皇一向妇人之仁，他说达翁百姓无辜，难道大玮的百姓和战死士兵就不无辜？明明就是金若耶来犯我朝，后又出尔反尔，我收拾他们有何错？斩草除根又有何错？我错就错在没保护好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无颜面对长霸军，父皇想对付的是我，却让他们成了替罪羊！”
苏卿妤闻言，也是心绪难平，波涛翻涌。
她道：“阿牛，那三百士兵的家人可都在大玮？我们要好好善待他们的家人，别让士兵们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他们没有家人，都是些孤儿，十几岁的孩子罢了，”褚以恒道：“后来我夜夜梦见他们，他们说自己在底下过得孤苦，我想了想，觉着父皇若能去陪他们，便是最好的，反正父皇早就该消失了，在他为了他的宠妃羞辱我母亲的那天，他早就该消失了！”
“阿牛！”
苏卿妤捂住褚以恒的嘴，瞬时一身冷汗透湿了衣服，她赶紧下床探勘四周，又将窗户关的死死的。
褚以恒走过来从后面抱住苏卿妤，将头埋在她的肩里。
“你别怕我。”褚以恒道。
苏卿妤被褚以恒勒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怎么会怕褚以恒。
只是大伟众人皆知，褚以恒的父皇褚璨半年前病逝，褚以恒方才又那样说……
“阿牛，你不该和我说这些，这事情是杀无赦的死罪！天知地知你知，就行了。”苏卿妤道。
褚以恒道：“可你不是别人，我信你，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你欺骗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苏卿妤心口闷闷的，原来那么强大，那么厉害的毅王殿下，也有这般依赖人的时候。
她转身抱住褚以恒，道：“阿牛你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说过，我们要生生世世一双人，我永远在你的身后疼你，撑着你，不辜负你的信任，永远都相信你。”
褚以恒狠狠亲了亲苏卿妤的脸蛋，又指天誓地的道：“我要是辜负你的信任，就让我身首异处，老病孤死！”
“不成不成！”
苏卿妤朝地上呸呸呸三声，又道：“就算你日后辜负了我的信任，也不能这般下场，绝对不行！你要是这样发誓，我就再也不理你，也不要和你成亲，给你生小娃娃了！”
褚以恒才不怕苏卿妤这样软乎乎，毫无杀伤力的威胁，他捏着苏卿妤的鼻子，道：
“你不给我生小娃娃，要给谁去生？你小娃娃的爹爹只能是我。”
苏卿妤道：“反正我不让你这么发誓。”
褚以恒道：“可是人都是要这样发誓的，不发誓，算什么承诺？”
苏卿妤思忖片刻，道：“那干脆我发誓算了，我苏卿妤发誓，要是褚以恒有一天骗了我，那我下辈子就一定忘了他，也忘了和他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此以后形同陌路，生死两忘！”
褚以恒闻言心内一惊，赶紧堵住苏卿妤的嘴，又道：“我也不答应，不成！”
苏卿妤在他手心里闷声闷气说了一句话，褚以恒没听清，将手拿下来。
苏卿妤白皙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道：
“我发的誓比你要好，你动不动就是死死死的，而我纵然将你忘了，可没关系，反正我那么喜欢你，下一世你只要又稍微对我好一些，我就不会再生你的气，就会把你想起来的。”
////////////////////////////////////////////今生
“我不答应，不成！”
苏卿妤瞬时驳了苏顺的小算盘，又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
苏顺见书房墙上挂着的真文曲星君画像，冲苏卿妤翻了个白眼。
他道：“你脸皮这样薄做什么！殿下之前愿意和你去状元庙叙旧，便说明他对你是有意的，如今冬至，让你去毅王府送盘饺子，也是人之常情嘛。”
苏卿妤闻言冷笑一声，道：“叙旧？殿下哪里是和我叙旧，分明就是在羞辱我，在明里暗里提醒我的身份，让我别将他当做文曲星君巴着他，我如今便是死，也不会去毅王府送饺子的。”
自她半月前同褚以恒去了趟状元庙回来，苏顺便成天在她耳朵跟前唠唠叨叨的，左一个毅王如何如何，右一个毅王府怎样怎样。
她起初费劲了唇舌与苏顺讲的一清二楚，自己与褚以恒没有半点关系，褚以恒也不是她要找的人，但苏顺硬是下定决心，想尽法子要将她往毅王府里送，巴不得她去王府里当个侍妾侧妃的才好。
苏卿妤见苏顺赖在书房内不走，还要念叨个没完，自顾自拿了一根鸡毛掸子扫香炉上的灰，就是不理他。
苏顺见苏卿妤这幅优哉游哉的模样，知道她是在故意气他，龇牙咧嘴一把夺过鸡毛掸子，直接在腿上用力掰成两半，又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苏卿妤见状也不和他吵，只是即刻将身上的藕粉夹袄袍子脱下交给苏顺，道：“女儿没办法听从爹的意思去毅王府，既然如此，也不配当苏家的姑娘，那便不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