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妤伸手拨开门阀,只见文曲星君穿着蓑衣蓑帽,扛着半只野猪朝这边走来。
飞虎兴奋的叫了几声,狂甩着尾巴“呜呜呜”的朝男子奔去。
男子停下来摸了摸飞虎黑棕色的脑袋瓜,又扛着野猪快步走到苏卿妤跟前。
男子喘了一口粗气,将猪放到地上。
苏卿妤知晓他此时定是累极了,连忙将热滚滚的鸡汤递给他,又伸手去弹他身上的雪。
男子正要将鸡汤一饮而尽,就瞅见苏卿妤光着一双脚撒在布鞋上。
他无奈叹了口气,道:“如今你躺在床上好好休养便是,家中的活我回来弄。”
苏卿妤摇摇头,努力的将话语说的清楚一些:“神仙哥哥,我,伤已,经全好,成天……躺在床上人……会,会发霉的!”
男子将鸡汤放到一旁的小灶上,又把她横抱起来。
苏卿妤被男子用厚被子捂的死死的,在床上快不能动弹,她刚想说话,男子又道:“自你醒来这一月,我便说过多次,我不是神仙,你捡着的木雕像也不是文曲星君,而是”
他话还没说完,苏卿妤就伸出一根手指堵在他的嘴唇前:“木雕,像,是阿牛,十九岁掉,庙里,阿牛你是,是画船山猎户,叫,”她吞了吞口水,继续努力的说道:“叫萧,铁牛,对,对不?”
萧铁牛点点头,又见苏卿妤缩在被子里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萌萌的瞧着他。
他一个半月前在画船山打猎,偶然将浑身是血的苏卿妤从虎口之下救了出来。
那时他便见苏卿妤手中一直死死握着他几年前在状元庙遗失的木雕像,即使在昏迷中也不松开。
他完全不知晓苏卿妤是何人,也不知晓她为何会有自己的木雕像,只觉着一个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何事才会被人伤成那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扔进老虎洞里,又被老虎咬的千疮百孔,险些没命。
萧铁牛道:“我虽救了你,但你无需将我当成神仙看待,这世间本就无神无鬼,与其相信那样莫须有的东西,不如想一想你今后的出路来的实在些,靠神靠人不如靠自己。”
苏卿妤将方才堵着萧铁牛嘴唇的手缩进被子里,看着他乖乖的点了点头,反正萧铁牛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应承道:“画船山,下,可,有适合女子,的活?待全好,下山,神仙哥哥,可答应?”
萧铁牛紧了紧苏卿妤身上裹着的被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他静默了半晌,道:“你又不是我的附属品,不必什么事都问我,只要自己想清楚就好。”
他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交给苏卿妤。
苏卿妤立刻受宠若惊的接过木盒,她双眸瞬时亮了起来,道:“礼,礼物!”
今日是萧铁牛自她醒后第一次离开家出门打猎,她不知道过去萧铁牛是怎样打猎的,只觉着如今山上的天气这样的冷,猎物稀少不说,还容易脚滑掉到崖下去,因此这一天她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从今后再也见不着他了。
没成想萧铁牛不仅安然无恙的按时回了家,居然还给她带了礼物!
苏卿妤好奇的仔细端详着木盒,只见这木盒四周都是镂空的,镂空处隐隐约约可见里头似乎有一团白绒绒的东西。
她将木盒缓缓打开低头往里一看,只见内里有一只同中指姆差不多大小的白毛虫子。
这虫子除了长着白毛以外,和前几日她在院子里见着的猪儿虫很相似。
苏卿妤刚要伸手将虫子拿出来,萧铁牛便将盒子夺过去,又阻止道:“你不怕这个?”
苏卿妤裹着被子挪了挪身子,将自己的头放到萧铁牛腿上,问道:“为何,怕,怕,猪儿虫?”
萧铁牛立刻将她的头从自己腿上放下来,窝在枕头里。
“我这一月对你嘱咐过何事?”
苏卿妤立刻道:“不许,靠近,旁,旁人,不许让,旁人,摸,不能,被,旁人,抱着,更不能,不能,让人,亲亲。”
她说着,将两根大拇指头挨在一起。
起初她不知道什么是亲亲,后来萧铁牛这样和她比了一下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嘴对嘴挨在一起。
萧铁牛见她都记得,便道:“这些即便下了山也不能忘,知道吗?”
苏卿妤虽说经过他的救治不傻了,但她从小到大被关在苏家后院,没人教过她任何东西,心思单纯的就像个孩子似的,萧铁牛生怕她今后独自一人生活会吃了不知事的亏,便将这些女子要注意的东西早早的告诉了苏卿妤,让她牢记。
萧铁牛本想拿虫子吓唬吓唬苏卿妤,见她没着自己的道,只能如实讲道:“这不是猪儿虫,而是能致人痴傻的白丝虫,有人在你小时候将这虫子寄生在你的心内。”
苏卿妤听了这话再瞧着那虫子,便觉着心内一阵发麻,忍不住将头钻进了被窝里。
她捂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道:“定是,沈桐春,大坏蛋,还好神仙哥哥,将,虫弄,死了!”
萧铁牛将苏卿妤的脑袋从被子里捞出来,别让她憋坏了。
他虽没有见过苏卿妤所说的沈桐春,但他心里早就将那狠毒的人剁了千百遍,他对苏卿妤道:“此事待你好全再慢慢算账。”
苏卿妤道:“神仙哥哥,你真,的不是,文曲星吗?如果你,不是,为什么,会从我的木雕像里变出来?为什么会,会,像神仙一样,保佑我这,些年,如今还救了我,教我认识那,么多的字,教我读书?”
她刚刚醒过来时,确实感觉脑子清明了不少,但她不会识字,不会读书,甚至连筷子都不知道怎么用,还是萧铁牛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将她教会的。
萧铁牛不知怎么和苏卿妤解释自己真得不是神仙这回事,他索性道:“你若执意将我当做神仙看,也就随你,如今神仙要看一看你的舌头,你是不是该将舌头乖乖伸出来?”
苏卿妤一听这话,立刻撅了噘嘴,不情不愿的将舌头伸了出来。
萧铁牛每每见着苏卿妤满是伤痕的舌头,就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无法想象是怎样锋利的剪子在她的口腔内一同乱剪,才能将舌头搅得似一团蜷起来的血花。
他从药箱内拿出一片干净的纱布套在自己手上,又轻轻捏住苏卿妤的舌头,用沾了药的棉棒涂在上面。
苏卿妤醒来这一个月,最怕的事儿便是萧铁牛碰她的舌头。
起初萧铁牛为了让她的舌头不碎成一半又一半,直接拿针线给她缝合上。
连续十日的缝合,针线刺入舌头中钻心刻骨的痛,她每每经历一次,就像是死了一遍似的。
如今虽说不用缝舌头了,但她还是害怕的将双手死命攥住被子,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萧铁牛知晓苏卿妤此时难捱极了,只能尽量放轻手中的力道,让她不那么畏惧。
他安慰道:“忍一忍,再过半月就能利索说话,且不必上药。”
苏卿妤将上好药的舌头缩回去,低头转了转眼珠子,结结巴巴的对萧铁牛玩笑道:“神仙哥哥,嫌弃,我,结巴!”
萧铁牛说不过她,只得从背回来的罗兜里摸出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
一旁的飞虎一见那团东西便凶狠的吠起来,猎犬粗狂的吠声在人烟稀少的画船山夜里显得骇人极了。
苏卿妤将飞虎招呼过来,摸了摸它竖起来的大耳朵,道:“小虎子妹妹,你乖,乖不怕,”她见那团东西白绒绒的,心内又着实打起鼓来:“阿牛,那,是虫!”
萧铁牛将双手摊开,一只只有掌心大小的奶兔子便蹦了出来。
“小,小,小兔子!好乖的。”苏卿妤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到萧铁牛跟前摸了摸奶兔白绒绒的小脑袋。
小奶兔立刻歪着头蹭了蹭苏卿妤的手指,又甩了甩自己两只小拇指大的耳朵。
苏卿妤的心都快被小奶兔软的融化了,她拉了拉萧铁牛的袖子,试探的问道:“能,不能,我,养,兔子?”
萧铁牛将奶兔举到苏卿妤够不到的高度,道:“方才谁说我爱嫌弃人?”
苏卿妤跳着去抢兔子,可萧铁牛比她高一大截儿,怎么蹦跶也拿不到她心爱的小兔子,只能摇着萧铁牛的胳膊,认错道:“小七,错了,神仙哥哥不要,生气。”
萧铁牛听了这话,才将小奶兔放进苏卿妤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