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窗帘高高吹起。
黄仙倏地起身,龇起尖利的牙齿,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一团黑影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黄仙从里头感觉到了庞大的妖气。它压低了身子,虽然恐惧到发抖,却也不后退。
很显然,那个背后人物出现了,它要来夺取高阳的魂魄。
黑影并不在意对它狺狺低吼的黄鼬,它轻飘飘地浮在高阳上方,妖气压得同样在它底下的黄鼬喘不过气。
黄仙尖叫一声,小小的身子腾空,带着信仰之力的爪子挥向黑影。黑影翻腾一阵,被撕开的部分又重新合拢。它仿佛意识到眼前有阻碍它的东西,化成一道笔直的线冲向黄仙,将它撞到墙上。
“吱——”黄仙痛苦地惨叫一声,滑落在地上。
这妖力并不是它能承受得起的,最痛苦的是这妖力里隐晦地掺杂着一丝神力——非常少,但非常坚硬锐利,戳得它五脏六腑都在痛。
似乎想要速战速决,黑影在冲击完黄仙后,直接投向张高阳。
“不!”
张高阳在梦中蹙起了眉。
妈妈在准备野炊的食物,但是突然地震了。家里晃得好厉害,妈妈跌倒了,撞在墙壁上。
“妈妈。”她叫道,想过去拉起她逃出去。
“快走,高阳,快……”妈妈痛苦地喊着,而整个家好像被什么撞上一样,剧烈震动。
高阳一怔。
她好像,在哪里听到妈妈这样喊着,就这么喊她快跑,然后消失在她眼前。
“不,不要……”
黑影冲向高阳,但在它触碰高阳的一瞬间,猛地撞上一道流转的金光,那金光带着无上的法力,瞬间就消融了它一半的躯体。
黑影无声地翻滚着,迅速地从窗口冲出去。
门被推开,林素芬和张贵出现在门口:“高阳,什么声音?”
张高阳哭喊着从梦中醒来:“妈妈,别过去!”
她泪流满面,冲着张贵伸出手:“爸爸,车里有怪物,妈妈被吃了,救妈妈,快救妈妈!”
林素芬与张贵脸色丕变。
林素芬一时恶向胆边生,伸手要去抓张高阳。她不明白,明明计划得好好的,听刚才的动静,那家伙果然来了,但为什么张高阳还好好的,甚至记起了离魂时发生的事情?
她双眼赤红,表情狰狞如同恶鬼,张高阳一时吓得呆愣,身上无法动弹。
“啊!”伸出的手被什么灼烫,一道金光将她弹开。林素芬惨号:“你身上带了什么?”
除了那枚挂在脖子的桃符,也没有其他的了。
“黄仙!”林素芬咬牙切齿。
“素,素芬。”张贵颤声叫她。
什么东西跃到她肩上,她心一沉,僵硬地转头,看见一只嘴角染血的黄鼠狼。
黄鼠狼冲她咧咧嘴,低而尖的声音刺进她心脏:“将魂魄出卖给妖,小心反噬。”
作者有话要说:我小的时候,看我爸的杂志,里面有读者投稿。
其中有一篇是说有个人有阴阳眼,然后看到非常恐怖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对那篇印象深刻。
有时候想想,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确实挺恐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半神
许靖远从睡梦中醒来,下床推窗。纵使城市灯火如昼,那道划过天际的白色闪电依旧分明。
又等了一小会儿,轰隆雷声响起,却只有一下。就见沉沉云间雷电滚动,始终不见劈下来,又过了三五分钟,竟然就慢慢消散了。
许靖远挑眉,暗道这妖物果然厉害。
但掐指算了算,张高阳和黄仙并没有什么大碍,他也就放下心来,又翻身上床睡觉去了。
接连几天都没有见到黄仙,许靖远在黎阳观的日子还是如同之前那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骑着小电驴的邮政人员将报纸丢进道观外门,提高嗓门喊了一声“报纸来啦”,也不管里头有没有答应,又突突地骑着车送报纸去了。
那些在凉亭闲聊的老人家就帮忙捡起来,递给个戴眼镜的老爷子:“来来来,快看看又发生什么事情。”
“前几天晚上那雷是什么情况?好大声啊,也没听天气预报说到。这报纸有没有说?”
戴眼镜的老爷子姓李,知识分子出身。听见这话也就哼了一下:“能有什么事?这天气打打旱雷不是常有的?哪家报社这么无聊还给你写出来呢。再说了,这都过了几天了,新闻新闻,那得新才能让你闻懂吧。”
说完迅速浏览了一番报纸。
“哎呦,作孽哟。”他突然叹息一声。
老人家们就竖起耳朵:“咋回事咋回事?”
“你看这报道。”他抖着报纸,“一男一女车内双双殒命,疑是因情互杀。”
这标题写的,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哎哟,到底说的啥事。”
“你快说,快说。”
李老爷子仔细看了一遍:“这也没说什么,就昨天华林小区的保安,一大早的见有辆车停在路上没动静。那车挡道了,他就过去看看情况,发现一男一女死里头了。这是啥原因也没说呢,警察正查着。不过说很可能是这两人起了什么争执,把彼此给杀掉了。”
几个老人家唏嘘了一番:“这咋回事啊,渗人得很。咱这里很久没发生这种事了吧?”
“这说起来也挺玄乎的啊,这也不可能两个人同时死掉吧?都没人听见呼救声的?”
“我有个老姐妹住那,我打电话问问去。”
那老太太躲一边打电话去了,过了老长一段时间才神神秘秘地走回来:“哎哟,老可怕了。我老姐妹说,这事不寻常啊。”
这些老人家是真的闲。他们平常在家照顾小孩,现在孩子们开学了,就送他们来上学,顺便过来道观上上香,再坐着晒晒太阳,聊聊天,等孩子们下课,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生活太过单调,有点事就能翻来覆去说上两三天。
老太太喝了口茶水:“也是作孽哟。那男的跟女的,亲戚,姐夫跟小姨子。姐姐前阵子刚去的,这下两个人又没了,就剩个女娃娃,才上小学,也在隔壁六小。”
“哎,可怜哟。”
“我那老姐妹说,这事也是挺诡异的。哎,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刚走了没多久的姐姐,是个神婆,她们家神婆出身的。”
“啊,你说的林素芳啊?”
“咋,你们知道啊。”
“哎哟,不说整个桐市了,就这祥平区,没几个不知道吧?咋回事?她人刚没多久,她男人跟妹妹也没了?”
“是啊!”老太太一拍大腿,“这林素芳走得本来就不对劲,她男人回去,发现她都没气了,娃娃都昏迷了很久。听说娃娃在医院里头被上身了。她家不是那什么,供着黄大仙的嘛,好像说她男人跟妹妹害了她。”
“真的啊!”
“我老姐妹说,那当妹妹的,三天两头往姐姐家跑,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姐夫勾搭上了,合谋害死她哦。就前几天,对,打雷那个晚上,她们家就很吵闹啊,女人小孩的叫声,还有东西撞倒的声音,第二天旁边人问她家,还都说没事。结果昨晚,两个人就都没啦。”
老人家们絮絮说着,不时抽口凉气。他们比现在的小年轻更信鬼神,互相猜测着是不是林素芳供养的那只黄仙杀了那两人报仇。
许靖远耳朵灵,一走近就听了不少话。听说张贵和林素芬死了,他扬扬眉,走进凉亭里。
“快放学啦,爷爷奶奶们再不过去就来不及咯。”他笑眯眯地伸手整理放在桌上的报纸,“聊什么呀,都忘了时间了。”
李老爷子看了眼手表:“哎哟,真的晚了,快走快走。”
跟许靖远招呼一声,老人家们就相互扶着走了。许靖远往凳子上一坐,展开报纸。
报纸上写得很简单,用的都是化名,也就标题取得怪了点,内容就很正经地报道。
许靖远将报纸收起。他比较担心是不是黄大仙的手笔。
正·念着黄仙,耳后响起风声。许靖远转过身,准确地将黄仙接住:“大仙,你回来了。”
黄仙瞪着溜圆的眼睛,细声细气地:“这么多天,你也不说要去找找我。”
许靖远一笑:“我知道大仙没事啊。”
“谁说我没事了。”黄仙泄愤般地在他手臂上踩着,“我的骨头都撞断啦,要不是我偷偷藏了不少好东西,还得再多休养上一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