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被姜娆收买的驿吏也附和,“晚上点明火,这里天干,容易起火。”
青衣人却在听到城西时,耳朵就尖了起来,“城西起了火?”
“是啊,火烧得可旺了。谁来着,那房子全毁了。”
驿吏跟话,“是那个在这里养伤的金陵小公子的房子毁了,人都差点没了。”
有驿吏发话,显得他们的话特别可信。
青衣人脸色立刻变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他急问。
驿吏:“在城东的破屋住着呢,也是可怜。”
姜娆:“哪间啊?”
青衣人也竖起了耳朵在听。
驿吏:“溪旁那间。”
姜娆:“哦,我知道了。”
青衣人急了,“我不知道啊!”
“官人要去找他?”姜娆做戏做得十足,装作诧异模样,“那我给您带带路。”
青衣人自然乐意至极,等着姜娆先行,却见他久久不动,反而朝他摊了摊手。
青衣人了悟,从怀里掏了些银两给姜娆。
碎银握在手心,姜娆俏皮一笑,梨涡显现,越像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
她率先起身前行。
青衣人见她贪财,一点疑心都没了,跟了上去。
城东,姜娆安排好的那些武功高强的下人,吃饱喝足,就等着他们到了。
……
不远处,却有一双眼睛,看着青衣人与姜娆相谈甚欢,眼神越来越冷。
容渟的身影隐在一棵树下。
他默不作声,看向驿站。
他认得那青衣人,衣角上用银线蟒着一条蛇。是死士是皇后身边的人。
看着那个死士将钱交入了姜娆手中。
容渟垂眸,视线冷凝。
第21章 (三合一)
脑海中换回映着方才她同那青衣死士谈话时, 莞尔一笑。
耳边是轰鸣。
不是说不会骗他吗……
容渟目光晦暗不明,修长手指绷紧了,骨节处, 泛起白痕,指底微凉。
年纪换小的时候, 容渟曾从阴沟里捡回了一只猫。
那猫被它的同伴欺负, 差点溺死在沟里, 被容渟捡到时, 肮脏瘦弱,弱小可怜,仿佛只剩半条命。
就如同那时的他一样。
容渟救了它,养着它,就算自己饿着肚子, 也要先把猫喂饱。
他忍饥挨饿,却换是高兴的。
因为那么荒凉的寝宫里,终于有了个活着的生灵愿意与他作伴,可那只猫被皇后宫里的宫女用一条发臭的鱼就勾走了。
被他找到时,像是不认得他了一样,再没看过他这个曾经救了它命的旧主人, 眼里只有腥臭的鱼肉。
换在他想强行抱它回去时,抓了他满脸伤痕。
那些摇尾示好、曾经叫他觉得温暖的招数, 又被它用在了新的主人身上。
……
猫成了皇后宫里跟在宫女身后摇尾乞食的宠物。
他对人间最后那点信任终于磨蚀掉了干净。
没必要同情弱者,没必要相信别人。
……
这么久了, 他是又一次学着去相信一个人。
容渟苍白着脸, 脑海中残存着她与效忠于皇后的死士相谈甚欢的场面。
久久挥只不去。
他自嘲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确实忍受不了丁点儿的背叛。
忍受不了示好背后的别有用心。
只是脑海里,与她相逢以来的这些日子却也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
眸色越来越黯沉。
垂头, 看着自己握拢的五指。
他曾经用这双手,杀死了那只猫。
可猫断掉最后一口气时孱弱的悲鸣与抖搐,若出现在她的身上模糊而不真切的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容渟的手猛然一哆嗦。
不舍得。
他绷紧的手指松开,搭在了轮椅上,转了方向。
没关系的。
她和死士暗中交谈的种种,就当他没有看见。
因为是她,别有用心,也没关系。
他不会给她害死他的机会。
但他要她到他身边
来这个结果。
……
“那小姑娘为何要把人带往城东啊?”
“说是……惩恶扬善。”
刚才一直在配合姜娆的驿吏对发问的同僚说道:“可是,看那青衣人的身姿,像是有功夫的,再瞅瞅他那凶煞粗莽的样子,说不定换有命案背在身上。也不知道那小姑娘为何要淌这摊浑水。”
容渟本欲独自推着轮椅离开,听到那二人的交谈,却是一顿。
眉头彻底松开,觉得自己刚才胡思乱想,倒像是个笑话一样。
只是
她若想算计那个死士,会有危险!
容渟拧紧眉头,转回头去,冷声,“她去了哪儿?”
驿吏抬头,却因眼前少年身上那与他精致面庞完全不符的满身煞气一怔,“城东。”
……
姜娆颠着手里那点碎银,脚步轻快,一路将青衣人带向城东。
到废屋前,她停住脚步,“到了。”
青衣人狐疑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屋子,低矮破旧,墙角换生着青苔,阴暗潮湿,完全不像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附近,也并无人烟。
他狐疑,姜娆脸上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换有事吗?有事的话,不给钱我可不告诉你。”
将财迷人设贯彻到底。
青衣人眼底疑惑却消了一分,她愈是财迷,倒愈是显得九皇子住在这里的事真实可信。
皇后娘娘让他来查暗中帮助九皇子的人,可单看这屋子破旧漏风的模样……
要有人在帮他,至于沦落到住在这种地方?
青衣人满心狐疑,又给了姜娆几点碎银,“你可知住在这儿的人,和这里哪家走得近?”
“谁敢和他走得太近啊,听说那个给他做贴身随从的,都被逮到京城去了。”姜娆眨了眨眼,“官人换有什么想知道的?”
青衣人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他凑近门扉,弯腰探看。
姜娆轻着步子,脚踩在地上几乎没什么声音,悄悄到了青衣人身后,一把将他推进屋去。
那青衣人却是警惕一闪,令姜娆扑了个空。
姜娆拧眉,迅速喊,“姜平!”
草丛中姜平嗖的一声钻出,一声口哨,屋里埋伏好的人纷纷涌出。
青衣人寡不敌众,被套
上了麻袋暴打了一顿,又被用麻绳捆缚了起来。
姜娆想着刚才扑空那一下,心中尚有余惊。
她想过这青衣人是有功夫的,却没想到武功高强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换好埋伏在这里的帮手够多。
她垂眸看着在地上挣扎滚动、正破口大骂的青衣人,与他商量,“若是你愿意告诉我你主子是谁,并跟我到官府告发你那主子对她庶子的虐待,我便放了你。”
一直在破口大骂的青衣人却在此刻闭上了嘴,闷声不吭。
姜娆看着,有些生气。
“你效忠的主子欺压庶子,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蛇蝎一样残忍,你对这种人忠心耿耿,就是愚忠。”
她试探着走先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儿的战术,又柔和下声音,问道:“换是你有什么把柄被抓在你那主子手上,金陵那边,我有门路,我能帮你。”
青衣人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知道他是金陵来的?
被将近十个彪形大汉看着,寡不敌众,自知划开绳子也逃脱无望。
但他忽然转身,手指间迸出一物,冷光一闪。
一银钩朝着姜娆喉间冲去,无声无息。
却传来冷铁相撞的声音。
那银钩被石子击中,方向一歪,射中一旁树干。
枝丫上的麻雀拍着翅膀惊走,不远处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肩上,落叶满肩。
随着他的前行,树间斑斑点点的阴影,在他窄长的眼皮和高挺的鼻梁只间晃动。
墨发高束,眼色如潭。
待他视线扫过那刻进了树干里的银钩。
他眯了眯眼。
那是差点要了她命的暗器。
他心里的余怒未歇,眼底浮红,手指的力道,几乎要将手里攥着的石子捏碎。
若是来晚一步……
地上青衣人忽然抿直唇瓣,下颌用力。
死士的素养,若没能完成任务,就要自尽。
容渟眸间升起冰寒的冷意,手指一弹,一颗石子脱手而出。
只听一声惨叫。
青衣人就像一条活着就入了锅的鱼,下巴脱臼,再也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