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爱他,我当然希望你们能结婚在一起。”杨素的眼神真挚动人望着我,一点也不像刚才因为护犊激动而变得恶毒的她。
“如果我不爱他,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我冷笑反问道。
“你很怕你的养父知道你的身世,不是吗?”杨素回答我的问题也是不动声色威胁我。
“是不是他威胁你?”白贤宇翻译杨素的意思,已经很激动。
“他没有威胁我!”我忍不住生气提高了声音。
“洗月,你在害怕什么?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的!”看来白贤宇是十分担心焦虑我“危险”的处境。
我很生气,生气到瞪着杨素,她则悲悯同情看着我。我第一次有种想动手打人的冲动,忍了几秒才忍住,转过头去问季彦:“你也想帮我?”
“没有,这是我欠存殊的。”季彦的眼神毫无波澜看着我徐徐说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欠了他,在你来找我之前,你应该先去找他。”我感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季彦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你很眼熟,因为我真的见过你,在存殊的画里。”
我被季彦一句话震住了。
“他曾经为了你要离开白家,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来找我做亲子鉴定,他知道我当年为了画画抛弃他们母子,一直很恨我根本不会愿意见我。”季彦说道,“他也曾为了离开白家,在白家大闹了一场,但很可惜那时候你找了男朋友,没两年就传来结婚的消息。”
季彦说的事情让我莫名很突兀的就想起了刚和赵轩交往时甜蜜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我看到自己因为新的感情改变了很多,我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对赵轩打开过心扉说起过母亲可能是小三的事情,我也在他怀里痛哭过过去的难过以及自己受的委屈。那段感情就像分岔的铁轨带我这列火车尝试里新的方向,虽然感情最终是失败了,但它推着我变成了现在的林洗月。这几年,我不断尝试新的工作挑战,在磨砺里学懂了一些人事变得不再那么执迷认识到世界真的很大,可也不过转念一瞬间,经历像泡影回到了最初的套子里。我那些曾经的快乐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不知道是我自己的还是属于白存殊的。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错过。”季彦说道。
我感到很委屈,这种委屈不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是因为气到委屈,我气面前的三个人围着我让我不自由,也气命运的捉弄。这种委屈也让一个成熟能干的大人想变成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忍住如果落下会让自己尴尬难堪的眼泪,下意识抓紧肩头的包说道:“这是我和白存殊之间的事情,如果他愿意他会自己来告诉我,我觉得你没必要做这种事情,你未必知道他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的语气很重开始恨不得让他们都知道我有多愤怒多厌恶他们。
“洗月,你还要和沈沛霖结婚吗?”白贤宇关切难过追问我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他以为我该被打动,他完全感受不到我的难堪。
我惊诧于白贤宇的纯粹,转过头去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说道:“贤宇,为什么你要讨厌你妈妈?她给了你那么多自由尽全力保护你的善良,你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人都是因为你妈妈,你知道吗?!”我忍不住喊了起来。
白贤宇被我忽然的激动吓了一跳,他更不解我说的话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有什么关系。周围的人都纷纷投来目光,他忙伸手试图拉住我的手安慰我,但被我甩开了。
“贤宇,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尊重我!帮人的前提是尊重!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相信杨素?!”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只想喊出来。
“洗月,你别那么生气——对不起——”白贤宇还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就慌忙开始道歉,他只希望我能安静下来不要大喊大叫,这就是单纯又懦弱的白贤宇。
“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贤宇,如果你要把存殊哥的身世在白家再闹大,你绝对是害我不是帮我!”我很想做点什么,却只能伸手一把拽住白贤宇的衣领,“你好好待在巴塞罗那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我的事不用你管!白家也不用你管!”
周围有人站起来,他们以为我要打白贤宇。
一旁的杨素忽然开口,说的话像一支箭射到我的肩头:“洗月,你真的很在乎白存殊怕他受到伤害是不是?”
我闻言松开了白贤宇转过头去瞪着杨素正想说什么,可这时季彦又开口说了一句让我想怒都怒不起来的话,他很冷酷说:“你不相信感情了,是吗?”
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人的逻辑和想法组成的,无法解释无法共识,别人的想法以及他们对我的评价和判断都是真实的一部分。人就像一座座沙丘,一粒粒小沙子从远处别处飞来,慢慢一点点都落在身上组成沙丘。以后那些小沙粒可能还会飞走,而原本属于沙丘上的小沙粒也会离开去到别座沙丘上,人的情感就这么在风沙里来来回回。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想再听到自己争辩的声音,于是又变得无声。我忽感无力力竭,再次抓紧自己的包往肩头拉了拉,目光扫向季彦和杨素。最终,我什么都没有再对他们两人说,但转而又对白贤宇说:“贤宇,你不要把我想的很愚蠢很可怜,更不用担心我。比起你担心我,我更担心你单纯被人利用。”我说这话的时候也看了眼季彦,我暂时也把他定位在被人利用了爱子心切的情感。
杨素,我是不想再看她一眼便抬着头冷脸从她身边挤过去。我在餐厅门口叫车,坐上计程车,司机讲着西语,我猜他是问我去哪。我没开口从手机里翻出酒店的名字和地址递给他看,他频频点头念念有词。我笑了笑依旧没开口怕他知道我不会讲西语对这个地方不算熟悉而被欺负。一时生活的真实感又回来了。
现在的手机通信十分发达,我觉得已经发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不管人在哪只要手机信号正常有网络,人就可以联系上任何一个人。也就是这样,人有时候才显得很可悲,比如现在的我。我就拿着手机完全不知道该和谁说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就算一种打击了。
我靠着车窗无聊刷着朋友圈,看到鲁晓彬在德国发了布展的一些情况,我便把图片都存了然后发到自己朋友圈为公司打广告。
朋友圈里有个人转了篇文章,题目很长叫《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匿名发帖选择和陌生人分享心事》,而我竟点进去读了这种文章,以前我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因为我觉得不想说的事情和谁都没有什么好分享的。原来还是太年轻了。
文章里说到最近有个贴吧有个话题帖子很火叫婚姻有多难,里面全是男男女女匿名说自己婚姻里大大小小好事坏事的。写文章的人猜测很多事情,当事人都没有和枕边人沟通过,可在网上能说出很多。笔者试图分析这种心理。
我读的囫囵吞枣,因为我有自己的答案:因为沟通的成本太大了,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一旦复杂起来,连撒个娇都是负担。
我读完文章退出来再次想到自己的处境,心情平复了一些。我翻看信息栏里的人,拉到将近底部的位置找到了我和白存殊的对话框,我点进去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打不出来。我退出来拉到上面看到了沈沛霖,看到他的头像是我建设的林荫大道,我有一秒的冲动点进去想和他说我有多难过,甚至感到无助。我也想问他是不是早知道白存殊的身世。不过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退了出来。
回到旅店,我马上洗了澡,之后就睡觉了。我做了一整夜的梦,第二天一早起来退房离开巴塞罗那。
我回到德国和鲁晓彬汇合,她很高兴我的回归,兴奋问我选下婚纱没有。同时她对于这次工作经历感到非常开心兴奋,因为学习成长了。我也喜欢工作,因为真实的价值感。
在我回德国后,白贤宇给我发了两次信息还想着“帮”我,而我对他也坚持自己的逻辑叫他不要多事。像我们这样的相处真的够呛,互相不能体会对方的心情,完全两个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