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响,白永珍拍了桌子怒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要问您自己,我说的话就是您的原话,这些话您既然能对我一个外人说,又有什么不可以对自己家人说的?”我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七寸,或许我是白元兰的七寸,白元兰则是白永珍的七寸。
白元兰不过站了一会就忽然开始咳嗽,他伸手扶住桌角看上去摇摇欲坠。
白存殊立马站起来快步走去扶住他,从进书房开始,他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其实安静沉默得像不存在。此刻他忽然做出动静无意间丢给我的一个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捕住,他在责怪我激化白元兰和白永珍关系的做法。
我想起之前白存殊曾让我不要恨白元兰。我想白存殊的立场是介于白元兰和白永珍之间,他多少想帮白元兰补偿我一些什么,但我走沈沛霖那步棋他不认可。
白永珍看到白元兰体力不支脆弱的样子皱起眉头,他心疼焦虑赶忙按了电话让助理叫他们的家庭医生。而当他挂了电话见我对白元兰视若无睹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十分生气。
“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白永珍呵斥住我的脚步。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应说什么只看到白元兰用力对我甩了甩手,他怕我再次出言不逊顶撞白永珍彻底惹恼了他。于是他这边咳嗽不停那边还要试图说话:“爸,小月想走,你,就让她,走。”
同时白存殊说道:“我送你出去,小月。”
白永珍看向白存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精光。他的助理在这时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和医生护士匆匆赶来,他竟对白存殊的行为不置一词出奇宽容。
医生护士团团围向白元兰,白存殊适时抽手退了出来,而下一秒他就一把抓过我的手臂拽我往外走。我一瞬间仿佛变成了被动要走的人。
白存殊拉着我走后门,穿过后院花圃走在草坪里的小径上,青草香片刻让人忘俗。
不远处田里依旧传来阵阵蛙声,今夜月明星稀,我没有试图挣脱白存殊的束缚,因为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流。回想从重逢他到我回金洲的短短几个月,他对我不算友好亲切,可他每一次给我的建议都是对的。
他给我戒指让我在白元兰面前伪装幸福已婚,他让我回榕城不要出现在白家,他比我了解白元兰比我更早知道一些真相,他已经知道我不离开迟早会入局,因为我在白元兰心里是重要的人,也是重要的棋子。
我被他拽着走,亦步亦趋,这就像很多年前他忽然改变逼着我也去改变的时候。当时我不懂,现在懂了不敢说,或许很多年前,他曾喜欢过我就像我深深爱慕过他,可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不会去想象那时候白存殊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毕竟那太令人难过了,换做我是他,除了逼走对方怕也做不出其他什么事情来了。
草坪里的灯光昏暗,我穿着一双细带凉鞋不好走路,在踩到碎石险些摔倒之后便反手抓住白存殊的手臂说道:“你走慢点,存殊哥,还不至于逃命吧?”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白存殊一下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我。
我没收住脚一脚踩在他鞋上,忙说道:“对不起。”
“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爸?”白存殊问道。
我看上去有些没心没肺:“他有很多人关心,有钱有地位有人脉。而我和林家什么都没有,我整天都在担心真没有时间和心情关心他。”
“林洗月,我在很认真和你说话,如果你总是躲避自己的感情,谁也帮不了你。”白存殊忽然捏疼了我的手臂。
我闻言认真抬起头说道:“我真的没法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像父亲一样养大我的不是他。”
“沈沛霖和你说了什么?”白存殊问道。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会和他结婚?他能给你的白家也能给你。你应该知道上次我们被拍照的事情,爸为了保你不惜差点得罪李伯伯。”白存殊说道。
白氏说白存殊单身等于否认了白存殊和李艾嘉的关系,也就是要否认白家和李家的关系,这一步的确走得很冒险。我想白存殊为这事肯定也没少和李艾嘉解释。
“因为我喜欢他。”我仰着脸看着白存殊说道。
“你每次都和我说因为你喜欢他,李彦庭,赵轩,这次是沈沛霖,而每一次结果你都弄得很狼狈。我很难相信你说的喜欢。”白存殊抬了抬我的手臂让我站直。
他这个问题逼出了我的问题:“存殊哥,你还记得那年白姑姑负责的工程项目出了一起大事故吗?”
“记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从这件事情开始对白叔叔改观的。”
“这些事是不是都是沈沛霖告诉你的?你还不明白他的用心吗?”
“或许他的用心就和我今晚的用心是一样的。”我说道。
白存殊闻言握我手臂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他不由眯了眯眼睛说道:“我也不同意你和沈沛霖结婚,林洗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选择自己的棋子走自己的位置,存殊哥,你们有你们的计划和利益盘,我也要开始有我自己的了。”我出奇冷静清醒说道,“不过我很谢谢你之前的那些建议,我现在能明白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如果我当时听你的不要回金洲也不要让白元兰知道我没结成婚,或许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我冷酷起来,白存殊偏柔软了几分,他说道:“他迟早会知道的。”
“嗯。”我应道,其实我也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更何况几个月前,我根本没有把发生的一些事情往复杂上想,对身边出现的人也不曾设防,很多事情自然会不胫而走。
“不要和沈沛霖结婚。”白存殊又一次说道。
对此,我沉默犹豫了很久才说出了一些想法:“存殊哥,我有喜欢他。他很不容易,我认可他做的事情也相信他的人品。”
我轻轻挣开了白存殊的手。
白存殊望着我,他的眼波安静流转慢慢放下了空悬着的手,他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当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我看到他微微握着拳像攥着什么东西要递给我。
我下意识有伸手要接的动作,他却飞快又把手放回了口袋,等他再次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松开了拳头,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着白存殊的手,他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抬手又握住我的手臂,他拉着我继续往外走就像我不认识路一样。他一路把我送到车边,看着我开车离开。
我以前看过一些狗血到堪称离奇的电视剧,比如真假千金和契约恋爱的剧情。曾经我认为正常智商的人都不会拿感情和自己的婚姻当赌注,像儿戏一般弄什么契约婚姻,不想这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也慢慢能接受。当我把一些固定的逻辑抛在了脑后之后,我竟感到情感上很轻松,是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轻松。
沈沛霖找了一个律师拟写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协议里写了我们的婚礼订在十月份,婚姻的时效是三年,这三年里我们要住在一起,要互相尊重。
我们的三年婚姻是从我们八月初领证那一刻开始。领证那天是个平常的周一早上,日子是我在常用的日历软件上挑的,上面写着当天宜结婚,合婚订婚,出行,祈福,我便挑了那天。
我和沈沛霖约在民政局门口见,我早两年就独立了户口本,独立的时候,我就想过以后婚姻大事能自己安静处理掉。只是真的这么安静处理的时候,感觉还是有点寂寞。
我和沈沛霖大概是那天领证时心情最平静的一对新人,很多情侣穿了情侣装去拍结婚证,而我们什么都没有约定,只是凑巧他穿了白衬衫,我穿了白色的连衣裙。拍照的时候,我们中规中矩的微笑,拍照的人说我们很有夫妻相,我笑了笑听到沈沛霖和他说谢谢。
拍完照,我们一起去看了看新房,我想把能办的事情放在同一天办了,毕竟我和沈沛霖都很忙,而这本身只是一场合作关系,我们打算一切从简。
沈沛霖在市中心靠近我公司的位置买了一套精装修新房,百来平方米,实际可用面积只有八九十平方米,两室一厅一书房很适合两夫妻居住。但并不适合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