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么说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摸了摸他的手臂安慰道。
“嗯,所以我和我爸基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会让步,他也不会。”沈沛霖说道。
“那你会对白叔叔让步?”我问道。
沈沛霖闻言走到沙发边坐下,他把狗抱起来放在腿上说道:“洗月,我上高中那三年,几乎有两年的时间其实都在白家,我一直很羡慕学长有个这样的父亲。”
“我怎么都没有见过你。”我感到很惊讶。
“刚好是你离开白家后的那两年。”沈沛霖抬了抬头说道。
“这样啊。难怪我都没有见过你不认识你。”我也在沙发上坐下。
沈沛霖还是抚摸着狗,徐徐说道:“其实我们以前见过,只是你不记得我。”
“你说我高三演讲那次。”我问道。
沈沛霖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想说,于是我猜是更早前,便追问:“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你十四岁刚到白家不久的时候,我十二岁。我和我爸去过一次,你在院子里拔草,元兰叔想给你介绍我们,你只是转过头看了我们一眼,他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你站起来就跑了,还说你才不要和小孩子一起玩。你很嫌弃我。”沈沛霖说道。
“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很震惊,“还有我为什么要拔草?”
“好像是表达不满。我记得元兰叔那时候说你刚来白家不习惯,你也不喜欢他,还讨厌白家的院子。所以你妈不在家,你就不愿意和元兰叔待一个屋子里,跑院子里去拔草。”狗从沈沛霖腿上爬下来好奇趴到了我的腿上,摇了摇尾巴。
听沈沛霖这么说,我隐约记起了好像我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脾气暴躁,行径可恶,是任性丑陋的样子。
“我那时候就挺想和你做朋友的,洗月。”沈沛霖告诉我,他的目光看看狗又看向我。
“为什么?”我茫然不解。
“我很羡慕你的性格脾气,因为你能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那时候我也很介意你说我是小孩,虽然我当时人的确很小,比同龄人都小。我在高中才长个子,在那之前很瘦小,是班里最矮最小的男生,排队都在第一排。我记得你十四岁就很高了,看人的眼光很牛气,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是种自信,真让人羡慕。”沈沛霖说着这些把他自己说笑了,“我从小学到初中其实都很自卑,所以你说我是小孩,我记了很久。我本来想就不要告诉你这些算了,反正你完全不记得我,对你来说我很不起眼。而说起以前的事情,我还是会有点难堪,那时候的记忆都不太好。”
我听着陷入了沉思,我以前的确不认识沈沛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能明白他形容的那种敏感和自卑,仿佛我和他一起经历过一些难堪的事情。或许我们本身就有些类似的经历,我为以前自己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许难过和惋惜,但也没有太多的懊悔,我说道:“我也不太喜欢那时候的记忆。”
沈沛霖笑了笑,继续道:“后来再见到你是有一次在去学校的公车上,你见义勇为和性骚扰女生的男人吵起来,我那时候坐最后一排没敢起身。这事之后没多久,我听说你和在车上帮你一起伸张正义的男孩在一起了,也就是李彦廷。其实这些事元兰叔都知道,你和李彦廷谈恋爱,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老师班主任听到风声都会告诉他,只是他没干涉你谈恋爱,他一直在默默关心你。你十四岁不搭理人,我爸说你很没有礼貌没教养。元兰叔说换做是他,如果父母再婚,到了一个陌生环境,他也会这样。其实那时候他也是在安慰我,他说我和你很像,希望我能和你做朋友。”
沈沛霖说的话像一幅画卷展现在我眼前,有些我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场景都历历在目,但我看不清楚画里的人,因为情感太复杂。沈沛霖很复杂,白元兰很复杂,我也很复杂,我们对别人眼里的自己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未知感受,这让我看到自己真实的那部分经历像梦一样飘渺。我们相识相知的原点好像改变了,妙不可言,也令人难过。
“对我来说,元兰叔是个好父亲,他把学长教育的很好,学长一直很优秀。”沈沛霖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不该让步的事情,我也不会对元兰叔让步,但这不会影响他是我叔叔。学长也很少对元兰叔让步,他们还是父子,甚至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
狗在舔我的手,我抬了抬手避开,依旧一言不发,我不太愿意去想白元兰的事情,因为我内心并没有接受过自己是他亲生女儿的事情。沈沛霖说的那些话有片刻会打动我,但越是这样回到现实后的落差越发让我固执。我真实经历过的那一段里,我爸始终才是那个父亲的角色。白元兰当年对我妈还有我的舍弃是真实的,他对利益的算计也是真实的,他始终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父亲。
沈沛霖见我一直不说话也明白了我在抵触谁,所以他问我的想法:“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去趟白家吗?”
“嗯?”我回神般思考了两秒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
沈沛霖望着我,笑问了一个问题:“洗月,你会看不起从前我的自卑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感到意外,也觉得心疼,皱眉伸手捏住了沈沛霖的脸,有些生气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经常还在那趟公车上,心想自己当时能站起来就好了。不过我不知道如果你当时认识我,会不会喜欢我。那你就会知道我真是太普通了。”沈沛霖摸了摸给我捏疼的脸笑说道。
“不要去假设,我以前也有过不好,自私虚荣,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撅嘴也帮他揉脸。我更喜欢这样真实的沈沛霖,或许他不是一直都很优秀的人,但能穿过自卑变得自尊自强的人更难得。
沈沛霖没做声,他拥抱住我,我抱住了狗以免它被夹扁。我们抱了会,后来都笑了,因为我们的狗开心一直在扭动,后来它叫了一声,我们低头看它,只见它被禁锢了自由,委屈巴巴无辜望着我们。它太可爱,我们便都笑了。
隔天晚上,我和沈沛霖下班就去了白家,沈沛霖和白元兰约了在白家吃饭。
我们到达,开门的是白存殊。他看了眼我和沈沛霖牵着的手,然后语气平静对沈沛霖说:“沛霖,我爸在楼上书房等你,他想先和你谈一谈。”
而我们都听出了他话语里暗藏的汹涌,我猜想的只是因为杨昀的事。
沈沛霖应声说好。我们松开了牵着的手,他往楼上走,我在原地站了会,抬头笑问一样站着没动的白存殊:“今天晚上吃什么,存殊哥?”
我的话才落看到原来李艾嘉也来了,她从客厅沙发上站了起来,眉眼忧虑。我见状不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问的是白存殊。
白存殊思索了会,缓缓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和你谈一谈,小月。”
我意识到除了杨昀的事情,可能还发生了一些其他事情。
身后传来响动,我回头看到餐厅那边,张庆正往桌上上菜,她的目光看向我有一闪而过的锐利。
我和白存殊往一楼的会客室走,经过李艾嘉时,白存殊对她说:“不要走,留下来吃饭。”
李艾嘉答:“不了,存殊哥,小萱在等我。”说罢,她就要走。
白存殊紧锁了眉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道:“艾嘉,你不要冲动,你没有任性的资本。我说过了,你不是在帮忙,是在添乱。”
李艾嘉闻言面色变得很苍白,她期期艾艾看向了我,回答白存殊的话:“那你和洗月怎么办?”
这话太突然了,我很懵也有点尴尬,只听白存殊对李艾嘉说:“这不关你的事,我和小月会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我抬起头问道。
白存殊先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看着我徐徐说道:“而且事情或许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艾嘉。”他的话是对李艾嘉说的,“留下来吃饭,艾嘉,相信我,不要把事情变得复杂。”
李艾嘉目光闪烁开始犹豫,她咬住了唇。
“至少等我和小月先聊完,你再决定走不走。”白存殊说道,退了半步。
李艾嘉终于软化了态度,跌坐回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