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正仔细检查了公孙泽身上的外伤,骨折的右手腕已经用石膏固定,四肢上跟人打斗留下的瘀伤由红肿变为了青紫,不过这些都不是严重的损伤,真正让包正如坠冰窟的是吴天给他的一份对公孙泽使用过的药物记录。大剂量的神经兴奋类药物和对抗电流刺激产生的疼痛的麻醉剂交替使用,吴天给出的解释是,他们要激活公孙泽脑部一个被封闭的非活跃区域,获得那个区域内有可能储存的信息。
“硫喷妥钠,你们用这个干什么?!”
吴天看到包正眼尾发红,在激动的情绪中努力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散逸。吴天感受不到信息素,却能感受到包正的痛苦。
“主人一开始认为公孙泽是故意隐瞒‘她’存在的信息,想要他说实话而已。”
“又是那个计划。”包正知道孔雀王一直在筹谋着某个计划,而且不止一次向自己发出邀请,但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所以计划的内容他不得而知。
“你要明白,主人为了‘她’已经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如果他以后发现公孙泽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像现在一样把公孙泽还给你。”
“我明白你们什么意思,去告诉孔雀王我答应他了,不过这个计划一结束,我就会离开孔雀眼。”
“好。”吴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麻醉剂大概再过半小时药力就会减退,公孙泽应该会醒过来,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两人世界了,有情况可以按那个铃。”吴天说完离开了实验室。
***
包正坐在床边有些出神,突然他感到虚虚握着的公孙泽的手动了动,急忙去看公孙泽的脸。公孙泽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有什么正在视线前方遮挡着光线。
“你刚醒,要避免强光刺激眼睛。”
“包正,”公孙泽的声音闷闷的,哽咽之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们……”
包正俯下身,贴着公孙泽的耳边轻轻地说:“我没事。”他的脸感觉到公孙泽靠过来时鬓发扫过的触感,紧接着是湿热的液体沾湿了皮肤接触的地方。
“怎么了,很疼吗?”包正小心地要放开公孙泽的手,却被对方反过来握住了。
“没有。”公孙泽摇摇头,“我记起来了……我们8年前那次离开德城……”
“什么?”
“8年前……孔雀眼就是跟在我们小组的后面……找到了森林里的原住民村落,他在河水里投毒,让大家都失去了行动力,老韩死了……”公孙泽说着整个人都不能抑制地颤抖起来,大颗的泪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包正赶紧抱住他,不让他挣扎的时候再弄伤自己。
“阿泽,你看着我,咱们先不说那个,你的眼睛怎么样?”
“不,”公孙泽眉头紧锁,“他们杀了很多人,那个村子里的,他们让村民把神女交出来……”
公孙泽如同被困在噩梦中,梦中全是鲜血火焰,他记得有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把中毒的村民一个个拖到村中的祭坛上,用一把形状古怪的刀割断他们的喉咙,殷红的液体从最高的石阶上一层层晕染开。
“孔雀王说,他说,你们不是世世代代信仰着‘她’,‘她’为什么不出来保护你们……”公孙泽一头冷汗,包正焦急却不能再给他用什么镇静剂,只能让公孙泽坐起来靠在自己肩头,轻抚他的后背。
“对不起,当时你被孔雀王带走,我却忘了去找你。”公孙泽搂着包正的脖子哭出声来。
“没事了,后来我不是去找你了嘛。”
***
公孙泽的哭泣和讲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在近乎虚脱的状态下又昏睡过去,他的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是加上包正这些年来的调查,也大概拼凑出了事件的原貌。
8年前那次考察的结果是寻找到了一个在森林深处没有被打扰的原始村落,这个村落的人据称是因为信仰了一位神女,才得以在战火和污染中依旧过着平静安乐的生活。当时的德城因为omega绑架贩卖案和前市长刘方的渎职案致使市民情绪失控、纷纷质疑德城的制度和法规,行政管理到了崩溃的边缘。
研究生态学的专家王秋平向代理市长刘丽华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他在已故的博物馆季老馆长的研究资料里发现了一份德城建立之初对周遭自然环境勘测时留下的影像资料,影像里的原始部落似乎从未被打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季老的笔记中称他们为“森之村”。他们的科技水平并不十分落后,却保持着原始的社会分配规则,王秋平认为,如果能解开这其中的原因,就能挽救德城,甚至建立更科学合理的新秩序。
当时对影像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再加上季老留下的笔记,他们估测出了一个“森之村”的大致位置,后来在实地考察中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个地方。“森之村”的居民热情地接待了德城考察队,正在两方接触的过程中,村中突然发生了恶性的传染病,大部分人都染上了病。正在大家对此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支西区的武装队伍打进了“森之村”,为首的孔雀王像疯了一样让“森之村”的居民交出一个叫“艾可”的神女,在“森之村”的居民回答说“艾可”是他们崇拜的神灵、他们无法交出后,孔雀王竟然开始大肆屠戮,逼迫村民交出神女“艾可”。
在公孙泽的记忆里,剩余的村民身体迅速衰老枯朽,从他们的脖颈后飞出一只只黄蜂,这些黄蜂像一阵黄色风暴一样席卷一切,西区的武装队伍在它们的蛰刺下死伤惨重,孔雀眼的成员惊惶起来,机枪扫射蜂群收效甚微,最后他们点起了大火,“森之村”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当时我的脑海有个声音,‘她’说‘她’会带我回到德城,只要我闭上眼睛睡一觉。”公孙泽叙述到这里的时候说,“我很怕‘她’会控制我的意识,一直努力地睁着眼睛,但是突然眼前一片黑暗,我感觉大脑还是清醒的,可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听到孔雀王说要把你带走,当时你昏过去了就躺在我身边,我只能任凭他们把你抬走……”
公孙泽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德城市立中央医院了。而包正,他自己清楚地记得在溶洞中醒来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却没有之前的这段记忆。不只是包正,幸存下来的赵训、王秋平、警员小赵……谁也不记得这中间的情况了。一开始公孙泽以为他们是故意不说,后来他发现他们是真的跟自己一样不记得了。
吴天敲了敲门走进来:“主人请你过去,他说是时候让你了解他伟大的计划了。”
“我知道了。”包正起身走过来交给吴天一张纸条,“按照这上面写的给公孙泽用药。”
“好的,在这方面你确实比我专业。”
***
展超看了看身边躺着的白玉堂被子盖得严不严实,扭过身子:“我要关灯了。”
“嗯。”白玉堂的应声已经充满了睡意。
关了灯,展超钻进被窝,心想还是床上睡着舒服啊,能说服白玉堂跟自己一起睡太好了,虽然double bed睡两个男生不宽裕,不过挤一点更暖和嘛。
这一夜白玉堂没有再发烧,算是睡得踏实,早上他被锦毛鼠的吱吱声叫醒,赶紧拍醒展超:“快起来有消息了!”
展超揉着眼睛,看锦毛鼠投影到床头上的一行字:我和探长哥现在都安全,再联系。
第12章 记忆中的歌者
“就这些?”展超胡噜着锦毛鼠的毛,锦毛鼠乖巧地点了点头。“唉——”展超叹了口气,翻身躺下,跟白玉堂说,“还早着呢,再睡会儿吧。”
“……”白玉堂也跟着躺下了,过了一会儿,他怎么都睡不着,听着身边展超的呼吸声,“你也睡不着吧?”
“别说话,一会儿就睡着了。”
“讲讲你以前的事行吗?”
“干嘛啊?”
“我到这里第四天了,还没有时间了解了解你。估计我们要长期相处,你又救了我两次,了解一下不好吗?”
“呃——”
“你有难言之隐就算了。”白玉堂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了背对着展超,还把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展超翻过来冲着白玉堂的背,戳戳他,“我以前的事让包大哥讲比我自己讲更清楚,因为我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