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点头。

她还在月事中,整个人倦怠得厉害,昏昏沉沉的,清醒也只是一时,没多久就又困了起来,伏到枕边沉沉睡去。

*

缘杏再醒来的时候,水师弟跪守在她床边。

水师弟似乎已经守了许久,看到她醒来,那双黯淡的圆眼先是一亮,但接着,又重新沉寂下去。

不等缘杏开口,水师弟已经忐忑地道:“师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给你吃了凉的东西……”

缘杏看着他内疚的神情,笑了一下,说:“这不怪你,连我自己都不晓得。”

缘杏看他有些疲倦的样子,问:“你照顾我很长时间了?”

“还好。”

水师弟微微犹豫了一下,说:“我和大师兄说好了轮流,是羽师兄守了整夜,我刚刚才过来。”

缘杏一愣。

她心头惊讶,既有羽师兄守了她一整晚,也有她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缘杏往窗外望去,只见外面天光果真已经大亮。

羽师兄今日是要随师父修炼的,这么说来,师兄难不成是看护了她一整晚,没有睡觉就修炼去了?

缘杏说:“那我……等有精神了,得去向大师兄道谢。”

“嗯。”

水师弟眼神闪烁。他欲言又止。

缘杏看着水师弟有话想说,又难以开口的模样,问:“怎么了?”

“师姐。”

水师弟定了定神,望住缘杏,深深道:“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

缘杏身体还未完全缓过来,与水师弟聊了几句,又感困倦,没多久再度沉沉睡了下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缘杏感觉到有一小片软软的叶子,贴在自己脸上。

她迷蒙地睁开眼,就见小画音树被放在床边,一根长长的细枝伸出来,戳在她脸上,仿佛是在担心她的样子。

缘杏忍不住笑了,倒没有责怪它这回戳醒自己,用手指勾了勾小画音树的叶子,像与它握手。

缘杏玩了小画音树一会儿,才听到旁边一声轻笑,她猛然意识到房间内除了她还有别人,回过头去,就看到羽师兄端正地跪坐在室中,正含笑凝望着她。

“杏师妹。”

公子羽微笑着道。

缘杏的头脑,有那么一会儿是空白的。

然后,她的动作迟钝。

眼睛睁大。

身子僵硬。

喉咙发紧。

脸颊发热。

面容逐渐变得滚烫。

缘杏呆滞而震惊地望着与她面对面的公子羽,惊道:“师、师兄?”

师兄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他是在这里守着她?

她刚刚和小画音树玩的时候,师兄就已经在了?

缘杏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公子羽看着小师妹受到惊吓的表情,倒觉得可爱。

他问:“师妹的身体,好些了吗?”

缘杏休息了这么久,又喝了医仙开的药,昏钝发寒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她月事还没过,但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缘杏点点头。

她问:“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羽说:“我与水师弟交班了。你应当已经与他见过面,我们说好轮流守你。”

“我、我已经好多了。”

缘杏因为自己的一点私事,劳动师兄师弟两个人守着她睡觉,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赧然地低下头。

在师兄面前,她总是局促无措,连话都说不好。

而且,缘杏先前已经从医仙那里听说,是羽师兄将她抱回来的,还守了她一夜。

缘杏想问问师兄,可又不敢问。

她没话找话说,只好问:“师、师兄,那水师弟他现在,是回去休息了吗?”

“嗯。”

说到这个,公子羽倒是顿了一下。

“我也劝他回去休息,不过,他好像有什么事想和师父说,先到内殿去了。”

“诶?”

*

这个时候,水师弟正在内殿,跪在北天君面前。

北天君挑眉看他,问:“你想好了?”

水师弟郑重地俯身下拜:“嗯,我想好了。”

他道:“我当个医仙。”

第三十七章

水师弟的眼神沉静而平稳, 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北天君问:“这次你是自己想好的决定吗?不改了?”

水师弟说:“不改了。”

北天君问:“为什么是医仙?”

水师弟沉了沉。

师姐倒地时脆弱的模样,浮现在他眼前。

水师弟道:“那日,杏师姐出事,我对师姐的状况一无所知, 师姐本来已经不舒服, 我却还给她端了冷元子……都是因我的冷食, 师姐才会病上加病。发现师姐晕倒后, 我也无能为力。相反,师兄他……能够及时冷静下来,做出正确的判断。”

那天如果不是师兄……

水师弟抿紧嘴唇。

他久违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以及无能带来的恐惧。

这种体验,一生都不想要第二次。

另外, 这是第一次, 他由衷地佩服羽师兄, 并且庆幸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所以,他说想要学医,也是认真的。

不是刻意为了什么, 也不是刻意想要与谁攀比。

仅仅是想学。

学会医术,他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日后, 或许也能有机会照顾杏师姐。

阿水说:“我想过了。杏师姐身体不好,我学医, 将来说不定能帮着调理杏师姐的身体……当然, 也不仅仅是为了师姐,我自己的耳朵也有残缺。我想, 若是学医,将来说不定能有别的办法补好我的耳朵, 就不用时时刻刻都依赖师姐了。”

水师弟说得铿锵有力、条理清晰。

只是师父会有什么反应,他心里没底。

北天君耐心地听着,等阿水全部说完,他沉吟片刻,便勾唇笑了。

“挺不错的。”

北天君说。

“既然如此,日后就让医仙馆的仙官们先教你,你先试试看吧。”

*

水师弟谢过北天君,拿着北天君写的说明信前往医仙馆以后,正好有一位女仙与他擦肩,进了北天君的内殿。

北天君抿了口茶,看向来人。

进来的那位女仙,是他特意为缘杏请来、教导缘杏画技的画仙。

这倒是稀客。

北天君问:“怎么了?莫不是有事来找我。”

那画仙面有挣扎之色,仿佛有难言之事。

她见了北天君,先躬身行礼,郑重一拜。

纠结之后,她开口道:“天君,我恐怕不能再教杏姑娘了。”

“……嗯?”

北天君喉结一滚,面有迟疑。

他问:“为什么不能再教?杏儿有什么不好吗?”

“不,杏姑娘极好,是我的问题……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杏姑娘太过出色,我才无法教她。”

那画仙身段窈窕,气质清冷,既是北天君专门为缘杏请来教导她画技的先生,自不是仙界寂寂无名之辈。

她往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仙,画仙中的佼佼者,因北天君百般相邀,才同意屈尊来北天宫当小女孩的先生,但如今,提起缘杏,她脸上全是钦佩感慨之色。

她说:“其实也不是这两日,从去年开始,我就隐隐有了感觉……杏儿的画技,实际上已在我之上。她对线条的理解、颜色的运用,都有上天赋予的灵性,她的画天然便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灵性,无论意境审美皆是上乘。

“若说寻常人的天赋是一瓢水,小有天资者有一潭泉,所谓天才是一汪湖,那么杏儿便是天将甘霖,世间山河湖海,皆从此处来,其他人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这几年来,与其说是我教杏儿,倒不如说是我从杏儿身上学到许多。往日她年纪尚小,我好歹有些技艺可以说道,而这几个月,我再没什么可教她的了,再留下去,反而误了杏儿的灵气,倒不如早回竹庐,我也参悟参悟这两年所得。”

画仙说得感叹,想到要离开,自己也有几分遗憾。

她说:“当初请我来时,你说你的弟子是画心伴生,非得请个好先生来不可,我还觉得不屑,觉得自己有这般名望修为,何苦还要给别人的弟子当先生,既不能将人收为自己的徒弟,还掉了身价……现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两年来,反而是我得到的多。”

北天君当初为缘杏选先生,也是费了心思的,如今听这位画仙都这么说,不由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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