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拥有某种虚幻的期待。”
她点头。这问题并没有什么适当的回答。
“也许人们谈论到你的时候,会……”
她不耐烦地怒道,“说老实话,西弗勒斯。你能想象我没有听过人们把天马行空的各种可能性套到我头上?上次我一个人去摩金夫人成衣店,三个女巫说我是个妓女,其中一个说我应该像其他食死徒一样被关进阿兹卡班。我早就准备好面对各种说辞了。”
斯内普有点畏缩,“赫敏,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不是你的错。”
“对,”他重重地说道,“但这也不是你的错。”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就像她接受了他的礼物。
“我不会乞求他们的宽恕。你能理解我吗?我不会像个学生一样恭维他们的妙点子。”
“我知道。”
“我不想你因为我穿上了这件荒谬的……”
她举起手,“我明白。我可以整理一下你的长袍吗?”
他的头轻轻动了一下,几乎令人无法察觉。
她从口袋里取出魔杖对准他。他仍然像个雕像一样站着,她的膝盖绷紧,心头卷过一阵怜爱之情。他不是因为她要对他施咒而浑身僵硬,但是她能运用魔力这一事实对他显然有着微妙的影响。施完咒后,她伸手整理他的衣领,虽然它正硬板板地贴着他的皮肤。
金斯莱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
“准备好了吗?”
斯内普无言地跟着他走出了房间,她紧跟在他身后。他们坐升降梯抵达神秘事务司,然后走下一排石阶进入一条长走廊,这景象使赫敏不由想起霍格沃茨里斯内普的地下室。走廊尽头是一扇沉重的木制大门。
“当我打开门,所有人都会起立。西弗勒斯,你要走向法庭正中坐在你的位置上。赫敏,你去跟其他被告方证人一起坐在最底层的座位。我将是检察长,当我入座,某种意义上来说审判就正式开始了。那时,将开始宣读针对你的所有指控。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斯莱,你真的认为……”她开口道。
“没有问题,”斯内普简略地道。
金斯莱伸出手抓住铁把手然后推开了大门。赫敏看向斯内普,他的视线穿过那扇打开的门,神情无比冷漠。当金斯莱站到一侧让他们先行进入时,她深呼吸并竭力挺直脊背,并把她的手塞进了斯内普的手里。刚开始,他的手完全无力,她不知她是否应该继续握住他——如果能有更多的尊严选择坚持或放开——但是突然他修长的手指包住了她的,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在重压之下,她觉得他几乎要颤抖。她无意识地模仿他,直直地凝视前方。
他们手拉着手,肩并肩一起走进了审判庭。
审判庭空间极大,就像一个封闭的圆形的石头剧场,一圈一圈的座位从高到低依次排列,紧紧围绕着正中央的审判席。威森加摩的成员都坐在正对大门的较高的区域,而起诉方和被告方的证人坐在最低的一层,一个挨一个围成一圈。在她左手边,赫敏看见了亚瑟韦斯莱,比尔和芙蓉,罗恩,乔治,哈利和金妮,卢娜洛夫古德,奥利凡德先生,麦格教授和克利切。这真是一个混搭组合,而且都满怀信心。看着他们,使她想起邓布利多军的第一次集会——他们的脸上刻着勇气,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是与谁为敌,但是起码有信心站起来进行反抗。
当他们进入审判庭时,庭内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声,赫敏没有东张西望寻找声音的来源,她只是看着她知之甚深的朋友们,从他们坚定的表情中汲取力量。她不得不松开斯内普的手,让他走向审判庭正中央那张大椅子,那椅子扶手上连着固定被告人手臂用的锁链。她迅速转身走开,却无法逃避那令她心寒的将她丈夫锁在椅子上的铁链撞击声。她走到被告人证人席,坐在卢娜洛夫古德身边,扫了卢娜一眼,她正以一种安详的神情环视整个审判庭。赫敏望着卢娜的脸,想看看她的眼睛,但是却发现她的视线紧盯着挂在魔法部长身后的那副画像上。邓布利多轻松地坐在他的画像框里,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看起来他还跟以往一样极其的平静。
金斯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身边环绕着威森加摩衣冠楚楚的女巫和巫师们。
“早上好,”他说,施了放大咒的声音响彻这深穴似的房间。“今天,一九九八年五月十八日,在此举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预审听证会。审讯人员:魔法部部长金斯莱沙克尔伯特;法律执行司司长加文洛波斯;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提比略奥格登。法庭书记员:珀西伊格内修斯韦斯莱。所有审判过程将向媒体开放。但是,庭内不可以拍照。”
赫敏瞥向她右手边,看见一群记者围在门边,丽塔斯基特和戴姆斯特威格斯维德也在其中。丽塔斯基特很有兴趣地盯着她。赫敏立刻转开了视线。
“请就坐。我相信我不需要强调秩序问题。下面我们开始宣读指控,而斯内普先生将有机会抗辩。魔法部在此指控西弗勒斯斯内普犯有以下战争罪行……”
赫敏的眼睛紧紧盯着斯内普,金斯莱沉闷单调的声音一直响着。
“……使用不可饶恕咒进行谋杀;参加恐怖组织;参与谋杀阴谋;叛国罪;间谍罪……”
斯内普平静地眨眼。他的黑色眼睛一直凝视着她的面孔,即使他听着金斯莱喋喋不休的数落他被控的罪名,脸上也始终毫无表情。“……教导和教唆他人使用不可饶恕咒;伪装成麻瓜形态使用魔法;未经许可使用记忆咒语;破坏公共财物;参与绑架……”
赫敏竭力控制不让任何一丝情绪爬上自己的面庞。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好像她能透过两人胶结的视线直接将她的想法传导进他的内心,所以她拼命想着,“不要听那些,那都是胡扯。关闭你的意识,别听那些胡言乱语……”
“斯内普先生,现在你可以回答这些指控了,你要怎样抗辩?”金斯莱的声音猛地切断了她冗长的默祷。
赫敏垂下眼睛,体内每一个细胞似乎都静止了,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无法呼吸。西弗勒斯从没有告诉她他打算怎么抗辩。这很疯狂,令人费解,她知道。哈利这段时间一直和她在一起,他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如果斯内普打算认罪的话,她做再多研究也没有用,但是她就是没办法去问他,他到底计划怎么做。
现在到了证明她是正确,还是无比,无比愚蠢的时候。
很多个晚上她辗转难眠,不管是睡在斯内普安排她住的那间卧室的简易小床上,还是睡在主卧室躺在他身边,她反复想着现在这一刻。不知何故,对她来说他的想法很容易理解,她明白他有着最基本的原则,那些在他们沉睡时浮在空气中飘在房间里的东西,当他碰触到她时他舍弃的那些残余的,无形的但是真实的东西,那就是本我的斯内普。有天晚上韦斯莱先生曾单独把她叫到一边,很温和的问她为何拒绝同斯内普讨论他的打算。而她所有能回答的就是,“因为我了解他,他需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做这件事,或者就根本不做。而且我不能给他任何理由来挫败我,他不会的。”
那根本不是问题的真正核心,她知道这一点。但是,事实上,她丈夫的原则是很难以常理界定的。斯内普热爱真理。甚至当他弄错了某件事时,他会全心全意的去追寻真相,着迷于揭示真相。而无论他今天说什么,那都是因为他确信他说的就是真相。他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食死徒吗?他真的认为他谋杀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吗?
秒针好像在加速转动。审判庭一片寂静,慢慢的,赫敏抬起眼睛看向她丈夫的脸。她知道每个人都在盯着他,每个人都想看到他有什么举动,又什么表情波动。而他只是凝视着她,并且以很轻,但是很清晰的声音说道,“无罪。”
她长长长长的吐了口气,以至于一时间她害怕她会呕出来,但是她的窘状几乎被完全忽视了,因为看台上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议论。卢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真的非常勇敢,”她轻轻对赫敏耳语道,也许将西弗勒斯做过的所有事都认定为勇敢是很滑稽的,但是她坚定地对着她朋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