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她猛地闭上了嘴,牙关轻轻的叩击,当他站起来时,她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
现在不管她是死在战场上还是幸存下来,她都会在没有他的路上继续走下去。这里没有他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活下来,也许会有一个判决,惩罚、审判、或者逃亡。未来的生活里不再有魔法,而他不能,他无法忍受。要么像懦夫一样死去——跟着她跑进黑暗,要么就在这肮脏的地板上自杀,消弭他可能获得的任何救赎。
为什么现在她还用充满惊奇的眼神看着他?她还没理解她做的事给他带来了什么后果?地狱的延伸……那些永远熬不完的漫长岁月,等待……他本来是要牺牲他的生命拯救波特,然后获得休息,结束痛苦。
她伸出她的手,嘲讽他的生命、爱情、自由还有别的他现在没有的,也永远都不会拥有的东西,都因她伸出了手将倒进他的喉咙。而他因此渴望伤害她,撕裂她,用他的言语宣泄愤怒,想亲眼看着她眼中的希望消融,就像它早在他的心脏恢复跳动的那一瞬间就消融一样。但是他好似找不到力量,于是他只能久久地看着她,眼神沉重,仿佛负荷着她的背叛。
“我信任你,”他说,“那魔药是留给波特的,而我信任你。”说完后,他转身走开,踏上他无法想象的前路。
第四十章
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其实没有什么响动。她的眼神掠过这又小又黑的房间,墙壁上斑驳的壁纸,地板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已经凝结的黑色血液,坑道入口处翻倒的箱子,但实际上,她什么都没看见,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空空荡荡。
她并没有哭。好像她全部的情绪都被困住——全都被严密的封存在她以为斯内普死去时为自己竖起的那堵高墙之后。她的头发沉,她的脚步又慢又钝,她想她大概需要睡一觉。
她转身瞧向窗外。霍格沃茨仍然像一个被火葬的巨人一样困在火焰中,但是她既不觉得愤怒,也并不悲伤。她只想着,我得回到那里去。
她缓慢的抬起一只脚,迈出一步,又抬起一只脚,又迈出一步。她强撑着自己踩过屋子正中央的地板,她肯定一旦她的脚踩到地板上斯内普曾流下的血,她整个人都会炸裂开来,但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地板而已。只是鞋子的皮底而已。行走只是为了不跌倒,她脑海里明明一片空白,这想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斜着身子挤进通道走下楼梯,耳朵可以清晰的听见脚踩在石头上发出的声响。穿过坑道时她不得不微微低下头。走到坑道入口处时,她停住脚看了看面前开阔的广场,下意识地漂浮起一根树枝,挠了挠打人柳让它安静下来。她爬出树洞走向被奇异的死寂包围的霍格沃茨。每个人都必须在那里,她想道,满怀敬意地埋葬你死去的同伴,和你自己。
城堡隐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首先感觉到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她第一年来到霍格沃茨注册时的感觉。城堡遭受了永久的无法挽回的摧毁。西翼的部分建筑被拆除,她不假思索的走向那燃烧的废墟,绕过倒在草地上的巨石,走近了那倒塌的建筑,将手按在外墙上,仿佛想感受它的脉搏,或是确认她看见的一切都确切无疑的发生了。霍格沃茨,被毁损了。霍格沃茨,被玷污了。
她无法忍受像食死徒那样爬进城堡,于是她转身从那地方走开,顺着城堡围墙一直走,直到她走到大厅入口处,大门仍然紧紧地锁着,她用魔杖试了几个咒语尝试打开大门,似乎对她来说,此刻非常有必要用合适的方法。
但是最后,她承认这扇大门并不认可她的咒语。她走到刚刚她从大厅里钻出来的那扇玻璃窗,用魔杖清理了剩余的玻璃茬。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爬上窗台,进入霍格沃茨城堡。
她可以听见窃窃私语声,压抑的低沉的哭声,痛苦的呻吟声,找到家人时欣慰的声音。她徘徊在大厅门口往里望去。她并不想走进去,她不想任何人看见她。这地方……充斥着太多感觉。太明亮了。人们会和她说话;会触碰她,这似乎荒谬且令人憎恶。她并不想与任何人交谈或者被任何人触碰——一点都不想。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站在一边,然后她看见卢平躺在地上——卢平!卢平,他的小儿子刚刚出生。卢平,他从没试过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不受人歧视与厌恶,而今他却为了这个世界战斗,一直都在战斗。卢平,死了?如果卢平已经死了那么其他任何人也会死的。没有命令,没有原因。如果卢平死了,她怎么还能活着?
她瞧见了韦斯莱一家,几颗顶着姜黄色头发的脑袋围在一起,所有人都弯腰看着她看不到的什么东西。金妮好像受到严重的打击,罗恩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视线依次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庞。谁离开了?亚瑟、莫丽、乔治、金妮、罗恩、珀西、查理、芙蓉和比尔……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弄不明白,有个想法在她脑海里若隐若现。是什么使得韦斯莱先生的脸色变成这样?没有人的脸色会是这样的,难道是哈利?哈利他……
她的头无力地晃动,不得不靠在墙上,感觉双膝在尽量支撑她的身体。弗雷德,见鬼的弗雷德韦斯莱,她压抑很久的眼泪滚滚而下,蔓延全身的痛苦锋利得能将她撕裂成两半。第一次,她知道不管她曾说过什么,不论她原来是怎么想的,她从未真正想象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可能会死。如果他们秉持正义,他们怎么会死?当她已经认识了解他们之后,他们怎么能死?突然,她想通了其实她从来不相信所谓的重生剂,如果她现在有一点,她肯定会把它给弗雷德,任何东西,所有东西,只要能别让韦斯莱先生别露出那样的神色,任何东西,只要能让她停止想象乔治感觉到他的孪生兄弟不在他身边时脸上的表情。
没人能听见她惨烈的尖叫,因为她竭力克制自己的嘶吼只响彻脑海。痛苦太深重,以至无法宣泄,而她的压抑使那嘶吼在体内响成无数回音,仿佛要将她撕成一片片。她合起眼不去看大厅里的人们,仅仅在一个小时前,这些人的脸还使她满怀力量和期望。而此刻,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时间在流逝,而她并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罗恩的手握住了她的,她睁开眼凝视着他蓝色的眸子,他双眼充血发胀,但是流露着她已经失去的决心。仅仅是看着他的眼就让她感觉受伤,尤其是看到那丝尚存的希望。你的哥哥死了,她想对他咆哮,你为什么还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赫敏,哈利刚刚走过大厅。他以为我没看见他,他觉得他应该一个人去。来吧,我们该行动了。”
他拉她站起来,把葛莱芬多宝剑塞进她手里。他好像窒息了,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才说,“傻子才不带上它。”
她盲目地跟着他离开城堡走上草坪。今晚她会在这里打多少个来回?她必须被迫见证多少事的发生?
“罗恩,”她说。她想告诉罗恩的事,告诉他曾有过的机会现在已经没有了,而他们现在正在将哈利推上死路,但是她无法让自己讲出那些字眼。
“他有魔杖的承继权,赫敏,”罗恩说,似乎理解了她的想法,“而且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了解……”“他看到了吗?他看到了那里——卢平,柯林,帕德玛,你那天杀的哥哥,罗纳德?”
“是的,他看见了。在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他就看见了。他知道,赫敏,来吧。”校长办公室。她紧紧抓住罗恩的手臂,“他正在去送死,”她低语。“那些记忆……罗恩,邓布利多告诉斯内普,他让斯内普承诺一定要告诉哈利——”她脸部紧皱,“哈利是一个魂器。那道疤是个魂器。邓布利多告诉斯内普哈利必须牺牲他自己,这样他才能——”她的声音越拔越高,几近歇斯底里,然后突然断掉,她说不下去了。罗恩站住脚,在月光下凝视她,“这就是他一个人去的原因。”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罗恩张开嘴,而她希望他能愤怒地质问她到底将真相隐瞒了多久,为什么她从不把真相说出来。
“我们要在一起。”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