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开在乎赚钱多少,周正纶在乎的却不是这些:“可如此反复,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俭笑着反问:“甭管怎么对付那些小民,世家总还是同气连枝的,若是恶名都被陆氏背了,你说士林会如何作想?”

若说顾云开关心的是商场,那么周正纶关心的就是官场了,这么弄下来,是要害不少人吃亏的,而且陆氏今年本就有了没落的意思,陆大人又是从吏部天官这等要职离任的,想要落井下石的恐怕不会少。

一进一退,可不就把陆氏逼到了绝境?

周正纶都忍不住叹道:“如此陆氏的处境可不会好了,明德打算如何重振家业呢?”

这也是顾云开最为好奇的地方,眼瞅着要把陆氏往死里折腾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又岂能讨到好?而且现在鼓动他们蚕食陆氏,等到真夺回家业,陆氏要怎么在江南大族中自处?

“我如今在番禺操持银行买卖,想要弄钱也不算难。若是能在余杭也开一家,家中的难处也能迎刃而解了。”陆俭终于把自己的目的扔了出来。

顾云开一听就笑了:“可是想搞那交易场?这次下定惹出偌大祸端,以后谁还敢玩空卖空卖?”

“自然是能从中得利的人,生丝、粮食、桐油、生漆,所有这些大宗货物都要就时令,有这么个空挡,自然能让人生出赌性,三郎就没觉出其中妙处吗?”陆俭反问。

这一下,顾云开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若是陆氏一蹶不振,这余杭城里能跟他比拼的丝商就不存在了,再有个交易场,欺行霸市可就容易太多了。而且除了生丝之外,他恐怕还能再掌控些别的东西,只要这交易的场子够大。

沉思了片刻,顾云开道:“若是银行,余杭怕是有不少人家能做啊。”

“银行谁做都无所谓,交易场却只能有一个。如今大势以成,三家联手,再由我掌控陆氏,余杭还有谁能翻得起浪花?”陆俭唇边的笑容更深,语气也更为笃定。

饶是周正纶不太懂经商,此刻也被镇住了,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啊。若真这么搞,别说是顾氏了,他们家恐怕也不会拒绝。而有了银行,有了南海的航路,陆俭也就能把陆氏重新带回应有的位置了。

顾云开想得却比周正纶还多一些,他也算在商场里打混许久了,却没想到还有人能精明到如此地步。这么个人当敌人,怕是让人无法安寝,可若是成为盟友呢?更让人心痒的是,陆氏想要摆脱泥潭,恐怕还得几年时间,所以陆俭还是要依靠他们的,如此一来,顾氏成为四姓之首也未尝不可啊。

心神一阵摇曳,顾云开笑了起来:“能揽到方小公子这样的伶俐人,我早该猜明德的手段啊。”

这话的意思陆俭心知肚明,然而此刻,他却忍不住心底的欢喜,含笑道:“顾兄谬赞了。”

他自然知道“方小公子”的厉害,只是旁人永远也猜不到,她对自己有多重要。

第三百二十一章

衙门里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是打探了一番消息,根本就没有掺和的意思。当然,陆莘也没打算告官,这事太过蹊跷,不说牵扯了吴氏,还有内鬼作祟,报了官反倒会打草惊蛇。再者说,他也不信余杭那些官吏敢接这案子,闹到官面上,说不定还会扯出什么。

话虽如此,自家关起门来商量,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法子。有些人义愤填膺,有些人慌张失措,有些人沉默不语,甚至还有几个幸灾乐祸,想要看自己倒霉的。只这些人的反应,就让陆莘心凉了半截。看来兄长失势已经让人心动荡,连嫡亲的叔伯兄弟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族老族亲了。

果不其然,从族中快马带回的消息,是让他稍安勿躁,探明白吴氏是什么打算,为何要对付陆氏。能谈就尽量谈,不能谈也要谨小慎微,不可让旁人趁机伤了自家根本。至于去信给兄长,联系余杭的官宦世家这些就更不用提了,显然是族老们都觉得不能轻易跟吴氏动手,只是一季生丝,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一连串的应答,也让陆莘明白了族里的意思,这是要把他推出去,担起所有罪责啊。也是,兄长失势就是他们这一房最大的麻烦了,其他房就算不惦记宗长的位子,也可以让他背上黑锅,夺了经商的权责。

而想明白这一切后,陆莘是真发了狠,整治后院,查找内鬼。越是危机重重,自家就越不能乱,得让所有人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把背后捅刀子的人先按下来,也唯有如此,才能多支撑些时日,等到兄长归来。

可是陆莘想的再怎么好,时局也不会等他,只是两天,还没当他找到纵火的贼子,余杭的丝价就飞上了天,几钱几钱的往上飙升,眼瞅着都要冲破一两六钱了。

这是想要断他们的后路吗?陆莘坐不住了,咬了咬牙,亲自去寻吴天明。

这两天吴氏只派过几个管事前来询问情况,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此陆莘见到吴天明时也没有客套,直接怒斥道:“吴兄是打算把我逼上绝路吗?”

面对气势汹汹的老朋友,吴天明毫不慌乱,反倒皱眉:“陆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签了契书的只有你一家吗?那些丝还能不能按时交货,若是不能,我赔得怕不是比你还多!”

这义正词严的话,让陆莘冷笑一声:“既然咱们两家都是赔,吴兄何不毁了约,让那外乡人滚蛋?丝都涨成这样了,一两还有什么赚头?”

吴天明顿时拉下了脸:“怎么,你难不成想要毁约?白纸黑字,还签了名,押了章,就这么轻飘飘的算了,你当吴氏可欺吗?”

这可是图穷匕见了,陆莘狠狠盯着吴天明,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思?赔钱也就罢了,若是不赔钱,不交丝,且不说要跟吴氏交恶,他江东陆氏的名声也要彻底败坏了。到时候成了旁人的笑柄,谁都不会在乎陆氏吃了多少亏,只会把这是做软肋,进一步蚕食他们的生意。

压住快要喷薄的怒火,陆莘冷道:“那些贼子到底给了吴兄什么好处?跟外人勾结,阴害陆氏,吴兄是想同江东士族为敌吗?”

这一顶大帽子,吴天明可不愿背,同样冷声道:“究竟是谁坑谁还不一定呢,你那好侄儿不还在贼窝里打混,闹出偌大名头?说不定也是故意引我签了契书,想要让吴氏倒霉。”

他竟然提起了陆俭,陆莘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这听起来着实荒唐,然而说出去,旁人还真可能相信。毕竟陆俭是姓陆的,说不好也是陆氏安排出去的棋子,两头下注在世家可太常见了,谁能相信他们兄弟阋墙已经不死不休,会帮外人坑自家呢?

若是吴氏也成了受害者,江东可就没多少人会站在自己这边了,到时费力拉来的关系,谈好的条件也都要白搭。更要命的是,吴天明如此强硬,背后是不是还站了什么人?只是万里之遥的南海巨寇,可没法让他如此有底气。

没等陆莘想个明白,吴天明已经放话:“距离交货只剩几天光景,陆兄可别忘了时辰,闹出笑话。”

这是要逐客了,陆莘深深吸了口气,拂袖而去。

吴氏这边走不通,就只能想法子解决契书了。双倍的钱赔出去,根本就不在陆莘的考虑范畴,陆氏海船全灭,粮道断绝,最大的进项只有生丝,如今正是收纳流民,稳固田庄的时候,哪有如此多的钱财可以挥霍?

那剩下的,就只有补齐生丝这一条路。之前库房被烧成了白地不假,但是还有少量生丝未曾入库,勉强能凑个三五百石,再采买一批足够交货,就能相对减少损失。

既然有了决断,事情就不能拖延了,现在丝价涨的如此厉害,必须速战速决才行。陆莘也是发了狠,调出了大房的公产,派心腹去市面上收丝,而且收到都不往陆氏的仓库里运了,直接搬到船上,派了重兵守着。如此一来,只要凑够一千五百石,尽快交货就行了。

陆氏再怎么倒霉,也是有门路的,只要钱给的足,在这生丝上市的时节还怕收不到丝吗?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大张旗鼓,一旦被人发现陆氏在拼命收丝,还不知丝价又要暴涨多少呢。

如此提心吊胆,费劲心思,陆莘终于又凑够了足以交货的数量,而且为了护着这些丝,亲自住到了船上。这可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两天,不过他要的就是如此,唯有尽快处理完这桩生意,才能继续跟吴氏斗下去,否则别管两家谁胜谁负,自己肯定都是要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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