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也不怕他浪费,司宴看着可瘦,但是格外能吃,要不是他眼睛没突出来,苏眠都要怀疑他有甲亢了。
吃饭时,司宴边吃边说,“小眠眠,你别觉得师兄坑你钱,这顿饭绝对物超所值。”
他边马不停蹄往嘴里塞食物,边从工装裤大兜里掏出个盒子递给苏眠,“给,礼物。”
他嘴里塞得满,话都说得少了。
苏眠接过盒子,做工精细的木质长盒,当她看清盒子上的一行英文字母“PORSCHE DESIGN”时,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打开盒子,果然是一支纯银自动铅笔。这笔辉柏嘉出的,设计是保时捷做的,算不上特别贵,但年头久了,国内估计很难找到几支,也不知道司宴从哪儿搜罗来的。
童二算是说对了一件事,她这小师兄确实很有钱,而且还很纨绔,吃喝玩乐都精通,要没这本事,也找不出这种绝版的东西。
“太贵了……”苏眠喃喃,不过随即画风一转,笑嘻嘻晃了晃盒子,“谢谢哈……”
大大方方收下了。
她跟司宴之间不用太客气,毕竟她过年刚送了司宴一套不到两万的画具,而且跟她关系近的年龄相仿的异性,也就只有司宴了,苏眠是真心把他当哥哥。
“嗨,我以为你不要呢,还跟我假客气。”司宴笑嘻嘻的逗她,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豆,“我听师父说,你晚上跟许哥他们去吃饭?”
司宴抬头看她,神情难得严肃。
苏眠应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
司宴却顿了顿筷子,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儿。”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苏眠小声嘀咕,挺不满,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把她当小孩看。
包括贺琛。
她越发不满,手指揪住桌布扯了扯。
啪嗒一声,司宴搁下了筷子,直起身,靠在椅背上看她,也不说话。
苏眠:……闹什么脾气?
她也直起身,往椅背上一靠,毫不退让地回视他。
两人僵持几分钟,最后还是司宴败下阵来,他咬咬牙,恨恨的再度拿起筷子,“得得得,你赢了,我不去,我在边上的便利店等你总行了吧?”
苏眠可坚持,“不行。”
司宴倒吸一口气,“真是祖宗,行吧,那你完事儿了我请你吃宵夜?北街那片有家涮毛肚,巨好吃。”
苏眠犹豫了一下,最终不坚持了,“那你来接我。”
“行,一会儿记得把地址给我。”
赵潜的电话是四点打过来的,通知了苏眠地点和时间,让她准时过去。
苏眠还记得跟司宴约好了宵夜的事,所以把地址发给了司宴。
苏眠:【别忘了请我吃涮毛肚。】
司宴:【十分钟,到你校门口,我送你。】
苏眠看着这行字,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套路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就安排司宴在饭店外面的KFC待几个小时吧,想着司宴就在外面,她多少还是会安心点的。
赵潜通知的地点叫“钱家大院”,是家私房菜馆,除了菜品出名,价格也是出了名的敢喊,问题是大家都还挺买账。
这地方敢要这么高的价,除了菜品好,饥饿营销,网络炒作外,其环境和私密性也极好,一般只接待熟客,需要提前预约,所以很多明星也爱来这里,不用担心偷拍之类。
饭店很大,中式风四合院,后面还有一个极大的仿苏式花园,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这可是大手笔了。
司宴一听这饭店名字,就逗苏眠:“师父这偏心实锤了啊,这排场,估计画廊老板都来了吧。”
司宴也在这圈子混了好些年,自然知道规矩。他送苏眠到了路口,自己可怜兮兮找了个肯德基待着,让苏眠自己进去,免得遇上许伦他们,不太合适。
苏眠到饭店时,赵潜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他一见苏眠,赶紧上前交代,“眠眠,承启的大老板也来了,一会儿你少说话。”
赵潜常年跟各种画廊背后的高层交接,深知那些人表面自诩受艺术熏陶的文化人,实际上都是实打实的商人,一个比一个油滑。
同时,赵潜这些年一直跟着唐箴,对于苏眠的情况也略知一二。这小姑娘长得也招人喜欢,一会儿应酬场合,遇上那些油滑的商人,只怕她会招架不住,最后搞砸了。
苏眠被他一番话弄得也有些紧张了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没事,毕竟场面上都是文化人,不至于过火。一会儿我会帮你挡着的。”
苏眠抓住了包侧的小恐龙,安下心来,点点头。
苏眠跟着赵潜到了包间,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了,除了她认识的唐箴经纪人许伦外,还有三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赵潜率先进了屋,一个个介绍,重点介绍了坐在首位的男人,“这是咱们承启画廊的齐总,这是苏眠。”
从他的穿着气度已经坐的位置来看,应该就是这群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承启总裁齐建华了。
苏眠礼貌乖巧地冲他点头微笑,“齐总好。”
齐建华一见到苏眠,目光亮了亮,“小赵,你可真是的,只说唐老先生的徒弟,年纪小,也没说这么漂亮啊。早知道苏画家这么漂亮,我就早该请你们吃顿饭了。”
齐建华边说边笑,微胖的脸都皱到了一块儿,一旁几个男人很给面子地陪着笑。
苏眠站在门口,一下就被这气氛弄得僵住,心头涌上一股股的厌恶。她很清楚国内画家的生存环境并不好,也很清楚这些人表面上尊称师父一声唐老,但要真翻了脸,资本怎么可能怕一个无权无势的画家?
她用力抓住小恐龙,指甲几乎掐破了恐龙,这才勉强止住自己扭头就走的冲动。
赵潜知道她的情况,这种场面很多骨子里清高的艺术家都不屑,何况苏眠还有些特殊情况,所以他一直留神注意着她的反应。
见她状态不太对,立刻偷偷拽了她一下,同时向齐建华赔笑脸,“小姑娘脸皮薄,不爱说话,齐总多见谅,以后还靠您照顾了。”
赵潜说着,拉着苏眠坐了下来。
齐建华的一双眼一直盯着苏眠,似乎也不介意她的不答话。
“照顾后辈,这是应该的,我们国家未来的艺术之路可就靠眠眠这种艺术家了。照顾眠眠,也是照顾我们华国的艺术发展嘛。”
齐建华这么一说,另外几人就上赶着拍马屁,吹捧他为国家的艺术发展做出了伟大贡献。
苏眠咬着牙,僵在那里,手指在桌底死死扣住了桌沿。
她脑子里有些恍惚,努力克制着自己正在不断翻涌的情绪。
突然,嗒一声轻响,一个瓷杯放在了她面前,里面是清凉亮的液体。
“来来来,苏画家,我们喝一杯。”那边齐建华已经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苏眠看看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看他,却没有动。
齐建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仍是笑着,“这了是我亲自给苏画家倒的酒,我可好多年没给人斟酒了,这点面子也不给?”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苏眠。
苏眠瞬间觉得如坐针毡,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嘴唇死死抿着不说话,但也没有去动那杯酒。
齐建华一直举着自己的酒杯,此时有点骑虎难下,脸色越发得难看了起来。
“唐老的弟子果然不一样,连喝杯酒都比别人难请。”
“齐总,你别跟眠眠计较,小孩子不懂事。”
一旁的赵潜打圆场,但显然齐建华常年身居高位,少有人不顺从他,现在的情况让他十分不爽,铁了心就要摁头让苏眠喝了那杯酒。
“小孩子不懂事,”齐建华笑得阴阳怪气,“不懂事就回学校学学,社会可不是玩耍的地方。我们画廊庙小,供不起大神,怕不懂事的人毁了我们的庙。”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赵潜圆场都打不下去了。唐老的名气不小,但始终是拧不过金钱的,承启基本垄断了半个艺术品市场,跟他们过不去,估计就没几个画廊敢接苏眠的画了。现在的画家生存环境不好,要出头,需要平台支持,也需要各路艺评家帮忙宣传。
普通大众能有多少绘画鉴赏能力?不过是艺评家说好,他们就说好,艺评家说不好,他们就说不好。而艺评家怎么说,很多时候要看背后的人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