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省略若干同家里的拉锯过程不提,最终,高志柏打着提前上京备考明年会试的名义,带着有孕的张芬在年底离家北上了。
珠华由头听到尾,叹为观止:这得是多么任性的两口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去年中的那一榜会试是加开的恩科,他真正该考的是再前一年,当时因为皇帝崩了被取消了,按那个算,再到明年是隔了三年没错吧~
☆、第154章
张芬把夫家娘家的人全埋怨完了,终于把自己也说累了,歇了口气道:“我累得不成了,珠儿,你让人收拾屋舍了没有?我得先歇一歇。”
她说的口气太自然而然,珠儿先愕然,而后气笑了:“三表姐,你说什么呢?寒舍如何你也见到了,我们一家住着都紧巴巴的,收拾不出多余的屋子。你初来京城,道路不熟,我让人引个路,替你们去定间客栈是可以的,留客恕我无能为力。”
要是来的是张萱,她把苏长越哄去睡书房也要留她,张芬嘛,呵呵,她才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张芬说出这个要求前就知道这个表妹难缠,不会轻易答应,但真的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她的脸色还是难看了起来:“珠儿,就算我们曾有什么误会,也都是旧日的事了,你难道还要记一辈子不成?我赶了这么远的路,还怀着身孕,暂时借住两天你都不允,未免太没有做亲戚的情分了罢?”
珠华反唇道:“你有情分,怎么二舅舅来,你这个至亲女儿不好生迎奉,反而望风而逃了呢?”
“……”
张芬气结,说她难缠,果然难缠!
早知先不该收不住话,一时说顺了口,把什么都倒了出去,现成地送了话柄与人。
好在她还有后招:“光哥儿不是在隔壁买了房子吗?他那里总住得开了。他小时我家养了他近三年,现在我不过要借住一阵子,想来他不至于同他姐姐一样,一点还报之心都没有。”
她不提叶明光,珠华的戒心还没那么重,一听她提起,且是个打定主意就要赖下的样子,外防全开,缓缓道:“三表姐,你才说‘两日’,转眼就变成‘一阵子’,你到底意欲何为?”
张芬有点磕巴,但力图自然地道:“先都说了你姐夫是来候明年的会试——”
“表姐夫。”珠华纠正了她,然后道,“所以三表姐的意思,这所谓的‘一阵子’又变成了一年多?”
她话里讥讽之意不掩,张芬脸色有点僵:“……也没有多久,再说,亲戚间有来有往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只是借两间屋子,又不耗费你旁的什么。”
“三表姐说的也是。”
张芬一喜,谁知跟着便听珠华继道:“光哥儿当日寄于二房篱下,一年予二舅舅两百两银的花费,我也不跟三表姐扳扯究竟是二房养了光哥儿,还是光哥儿养活了二房的理,只说如今,三表姐既然自己比出了光哥儿的例,那就照此来罢。”
张芬结舌:“你——”
二百两她倒不是没有,但还是老话,啃着张推官的时候不觉得有多么心疼钱,及到成了家,花的全是自己的,那就一个子儿都得算清楚了才肯用出去,一下拿出二百两,她疯了也舍不得!
珠华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漫不经心地往外面扫了一眼,见那阵忽然飘起的小雪已经停了,向小荷道:“请梁伯来。”
小荷答应一声去了,很快梁伯走了来,躬身站在院子里,道:“大奶奶叫老头子有什么吩咐?”
“我舅家的亲戚进京,来得急,客栈什么都没定,年节刚过,我也不知有哪几家客栈已经开门做生意了,请梁伯帮着操办一下。带的行李若多,就喊上大柱帮着搬一搬。”
大柱就是翠桐的哥哥,当时一起买进来的。
梁伯笑着应了:“请大奶奶放心,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珠华才转回望向张芬:“今日天色不早了,三表姐怀着身孕,不宜劳动,若是不嫌我这里简陋,就留下歇一宿罢。”
一宿和一年的差别也太大了!
张芬如何能满足,她咬了咬牙:“珠儿,有件事我忘了同你说,其实前一阵子,有人拐弯抹角地问我打听你来着——”
“姐姐。”
穿着墨蓝小棉袍的叶明光脚步轻快地进了院子,拾阶一路进屋。
珠华见到他就不禁露出了笑容:“光哥儿,天这么冷,怎么不好生在屋里呆着。”
“我不冷,一个人在那边无聊,来姐姐这里坐坐。”
叶明光说着,冲张芬拱了拱手,眼底闪过冷光:“三表姐。”
他的外貌着实人畜无害,张芬没看出来,还以为好说话的来了,忙把目标转向了他,和他把想借住的事说了,顺带抱怨了两句珠华无情。
叶明光面色不变,口气有些好奇地笑道:“三表姐,我先好像听说,有人跟你打听我姐姐,是谁?都打听了什么?”
“不只打听你姐姐,也打听了你——”张芬顺嘴冒了一句,反应过来,忙及时止住,转而道,“光哥儿,你若是答应我同你姐夫借住,我就告诉你。”
还打听了叶明光?
珠华皱了眉,望向张芬,若是她自己,她根本无所谓,张芬爱说不说,她才不要和她交换,但牵扯上了叶明光,她就要思忖一下这件事的轻重了。
叶明光也望向张芬,却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道:“三表姐,你不认识打听的那个人吧——大约只知道个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你打听。至于他问你打听了什么,我和姐姐从没做过甚么亏心事,凭你告诉了人什么,都不要紧。”
珠华:“……”
她明白过来了,张芬要真有什么能拿捏住她的秘密,早该抛出来了,何至于纠缠了这么久,以至于在她这里无计可施,最后把这个作为条件去和叶明光讨价还价。
她不知道这么做,在叶明光眼里等于同时暴露了自己色厉内荏的底牌。
有个神童弟弟可真是太省心了。
珠华赞赏地给了叶明光一个眼神,而后对张芬笑道:“光哥儿说的不错,我们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倒是三表姐,你只拿这一句话就想和人做交易,可也太没诚意了。”
她到底还是想知道谁去问她打听,多说了一句。
张芬绷着脸,却是一句不回。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了。珠华心下失望,这主要是因为她的信心相对叶明光来说没那么足,她穿来以后的六七年生活十分明晰,件件分明,可穿之前的事她就没那么清楚了,虽然当初也有意引着玉兰说了不少,毕竟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底气不够。
不过,她穿时这个壳子不过十岁,女娃娃脾气再坏,想来也不可能做下什么泼天大祸引得多年后发作。
这一想珠华又坦然了,叫小荷:“让青叶领着两个小丫头把西厢收拾一下,留三表姐住一晚。”
小荷答应了,张芬嘴唇翕动,最后不甘心地冒出一句:“你就不怕我出去说你无情吗?”
珠华面不改色:“那我听见了,只好也和人说一说三表姐嫌弃亲生父母的事了。”
张芬立时噎住。
她恨恨地捏紧手炉,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当下青叶领人收拾厢房,珠华又让人去厨房吩咐晚上加几个菜,后罩房的苏婉苏娟知道来了客,好奇地围着小荷问了几句,想到前面拜见,小荷笑着拦了:“三姑奶奶怀着身孕,这会儿着实累了,等晚饭时再见一见罢。”
两姐妹就罢了,雪停了天更冷,各自哈着手缩回屋里去。
但没有等到晚上。
因为随后不多久,前院先闹了起来。
起因是梁伯在街面上熟,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栈,回来喊上大柱去替张芬把一些笨重的行李先搬去客栈。
他是好意,但张芬夫妇的马车停在门前,随车的高家下人预先接收的信息和这不一样,就进去询问了高志柏。
高志柏大怒。
也不再理苏长越,摔着袖子就出来,站在垂花门处叫张芬,让她速速收拾了东西走人:“——别在这里讨人的嫌!”
苏家屋舍浅,他嗓门一大,坐在堂屋里也听得清清楚楚,张芬脸色阵青阵白,有点拖拉地慢慢站起来。
珠华觉得这两口子的反应凑到一处不大对劲,试探着问道:“三表姐,你跟三表姐夫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