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番外(250)

他像模像样地拉着云云给朱谨深行了礼,跟阁臣们摆摆手,风一样又跑出去了。

太上皇禅位以后,从乾清宫搬到了西苑去,西苑论位置偏些,在紫禁城之西,但论风景,倒是那边更好,占地也不小,还清静,很适合人清静养病。

每日最吵闹的时候,就是宁宁过去的那一阵。

“祖父,祖父,皇——祖父——”

老远地,他就开始扬声叫起来了。

太上皇正钓着鱼,这是他新近培养出来的爱好,一坐能钓一下午,钓上来的鱼哪里吃得了,往往走时又扔进湖里去了,纯是享受过程。

再有兴趣的爱好,也比不上活蹦乱跳的一双孙子孙女。

听到叫唤,太上皇把鱼竿一丢,就满面笑容地转过头来了,然后——

他疑惑地眯起了眼。

他是有一个孙儿和一个孙女吧?

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对孙女?

“皇祖父,看我,漂亮!”

宁宁先由宫人抱着,西苑这里路远了些,他走不了,快到湖边了,他拍着宫人把他放下来,然后就撒丫子直往前奔,抓紧这难得的一天时限又炫耀起来了。

太上皇差点把自己脚边放的鱼桶踢翻了,又要笑,又觉得不该笑,把宁宁抱坐到自己膝上,扯着他的小裙子问:“谁给你穿的?你就这么到处跑?”

“妹妹送我,漂亮呀。”宁宁可美了。

太上皇更会和他交流,听了就懂了,道:“你自己喜欢要的?”

宁宁点点头。

“你娘也能由着你,真是——!”

太上皇哭笑不得,又问他,“你爹呢?他看见没有?没打你?”

“看见了,”宁宁点头,“我找爹,给爹看的,没打我。”

太上皇闻言哼了一声:“那是你爹欠打了。”

太上皇没怎么着宁宁,陪着两个娃娃玩了小半天,晚上的时候,朱谨深过来请安,太上皇逮着他训上了。

“你喜欢女儿,不会自己抓紧生去,把宁宁打扮成这样,大臣们看见了成何体统!”

这件事跟朱谨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原要解释一下,小孩子好鲜亮东西没什么,是正常天性,话到嘴边一顿,改了:“是,皇爷教训得对。”

真有个会穿漂亮裙子的,软软的嫩嫩的,像沐元瑜一般的小女儿很不错啊。

宁宁相貌上还是更像他一些。

他有点走神,太上皇见他受教,方满意了,挥挥手放他走了。

第197章

这一年秋天的时候, 滇宁王妃办完丈夫的丧事,孤清地守了一阵子, 接收了被凭空砸下个侯爵砸得晕乎乎的沐元茂,领着他见了一圈族人, 看着把族谱更替等事宜弄妥,就将云南诸事一抛, 潇洒磊落地上京来了。

沐元瑜早接到信, 激动地举起胖儿子团团转了一会儿, 吸取自己当年上京时的经验,忙着先让人去给滇宁王妃做了一堆暖乎乎的裘衣氅袄。

滇宁王妃倒并不缺, 便是一路北上, 觉着冷了, 沿途买了使丫头做了就是, 但女儿提前把心意备上了, 她心里也是妥帖。

初冬时, 滇宁王妃入住了收拾得干净又敞亮的沐家老宅, 沐元瑜从此就多了一个消闲去处,老宅离着皇城本不远,她天天坐个车就出来了,时不时还把宁宁带着。

宁宁不记得小时候带过他的这位外祖母了,但他看够了宫禁的红墙琉璃瓦, 很乐意往外开拓一下新领地,几次一来,就重新和滇宁王妃亲亲热热的了。

滇宁王妃还在夫丧期内, 不便去别家做客,她也懒得跑,她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氏,未出过南疆,这辈子还不曾见高过鞋面的雪,初来乍到,很不适应京里的气候,就只是在老宅里呆着,和女儿外孙说话作耍。

对沐元瑜做了皇后这事,滇宁王是满意得含笑而终,滇宁王妃其实不大自在,她私心里觉得小儿女婿身份有点高过了头,要是外封个藩王,那他们家也是藩王,亲王和郡王差不了多少,女儿倘或受了欺负,她很可以给出个头,现在这样——

她能闯进皇宫去指着朱谨深的鼻子训他一顿吗?

便是她有这个胆量,非诏她也进不去啊。

沐元瑜安慰她:“母妃,他每天国事都忙不完,就是想欺负我,也没有这个空闲,你就放心罢。”

周围一圈丫头都听笑了,滇宁王妃无奈地伸手点她:“什么古怪话,只有你才说得出来!”

说完了又有点不放心,“唉,你从小——”

她想说这个女儿成长与众不同,学的都是男人那一套,却不怎么知道为人/妻子的道理,但屋里人多,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另起了头,直接教导道,“你无事不要总往我这里跑了,前日三丫头来看孟氏,孟氏悄悄来告诉我,说是有御史参你了?我不出门不知道,你只会跟我报喜不报忧。”

滇宁王妃这一回进京,孟夫人和葛姨娘一起跟来了。

滇宁王那一后院姬妾,滇宁王妃简单粗暴地分了两拨,愿意守的拨个庄子送庄上去,不愿意守的直接给银子打发走,孟夫人和葛姨娘两个情况不同一些,都生育过。

彼此都已将暮年,年轻时有再多恩怨,争抢的那个男人都没了,这些恩怨便多少也跟着岁月远去了——何况滇宁王妃从来也不屑跟这些妾室争抢什么,她的失望她的恨意,都是冲着滇宁王去的。

所以这二人回来王府后,苦苦哀求说想念女儿,想跟着上京看一回,滇宁王妃无可无不可地就同意了,只是跟她们发了话,必须得老老实实的,进了京敢找一点不自在,立刻打发回云南庄上去。

滇宁王妃能同意带上他们,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为着沐元瑜——这个她心尖尖上的小女儿嫁得太高了,超出了她母爱的辐照范围,她不放心,沐芷霏和沐芷静嫁得都不错,一个公府一个侯府,若能因此给沐元瑜些助力,便只有一点也是好的。

孟夫人和葛姨娘想不到这么多,能上京来就是意外之喜了,都连连保证,绝不生事,人年纪越是长,儿女心越是重,闭眼前还能守着女儿过一阵,那是别无所求了。

两人果真规矩得不得了,这辈子不曾这么和睦过,有什么信,也都紧巴巴地往滇宁王妃跟前报。比如说,沐皇后被参——准确说被谏这事。

现在等级上来了,御史挑刺不能叫参劾了,只能算进谏。

沐元瑜很无所谓地道:“母妃,哪个背后无人说呢,叫他们说说好了,我们大量些,不去理他们就行。”

滇宁王妃皱眉:“若是原来还罢了,你如今身份不一样,再叫御史说着,恐怕声名不好吧?你少来些就是了,我这里住着,还能缺什么不成。”

“缺我和宁宁啊。”沐元瑜笑嘻嘻地道,“母妃别担心,我心里有数。那些御史的本职就是监察进谏,我听了这一桩,他们并不会见好就收,转眼又能找出别的来谏我,横竖都是被谏,不如冲着这一桩也罢了。我出宫只为探望母妃,孝道是天下至理,他们就算能拿君臣分界压我,终究也说不了太狠的话,由他们说去罢。”

这哪里能够说服滇宁王妃,她的神色还更忧心了——有这么成天被谏的皇后吗?这多不体面哪,皇家能允许?

沐元瑜镇定地挥挥手,下人们都挥退出去,连宁宁都不叫留——宁宁是个小话痨,很能学舌。才小声道:“母妃,我们关起门说句实话,我这么干,也是给皇上分担火力呢,让一部分御史来找我的事,皇上那边就消停一点了。”

滇宁王妃:“……啊?”

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而且,这是怎么个意思——皇帝也成天被谏?

这是怎样一对帝后啊!

她不通政事,但听说过太上皇在位时名声很好的,朱谨深看上去也不是个昏君模样,在云南守城那一阵极靠谱的,怎么做了皇帝,反而混到这步田地了?

“名声好,可是过得辛苦啊。”沐元瑜小声跟她说帝家的八卦,“你看老皇爷,沈皇后那么心眼不正的女人,他本身也不喜欢,就是不想废后名声不好,加上担心臣子们的阻力,硬忍了这么多年,临退位了才想开了,何苦哦。”

“臣子们都想帝王家为天下楷模,真要到他们满意闭嘴的地步,我和皇上也快成了庙里的菩萨了,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皇上绝不会愿意照他们的意思活的,我也不愿意,我们这是志同道合,我要是一门心思奔着贤后去,好嘛,皇上天天收一堆谏言,我收一堆赞美,母妃,你觉得这对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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