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守则+番外(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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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昏迷不醒,宫里的乱势压不下来,宫外面,就更乱了。

不知从哪来的消息,乱兵居然还不只蓟州卫一股,另有一批人跟着趁火打劫,在京里打了个乱七八糟,京城防务倒是响应了起来,但因为品级够得上的武官们也跟着太子去祭天了,现在还不知失散在哪,也不知保没保住命,这镇压便显得迟钝而力不从心,到处都乱糟糟的,越下越密的雪花里,有时连友敌都搞不清。

离开乾清宫以后,展见星跟左赞善也被没头苍蝇般乱跑的宫人冲得失散了,她有点茫然地在雪地里站立片刻以后,努力定下神,往午门处赶。

大祀殿在正阳门外,正阳门距午门最近,倘若朱英榕被人护送着逃回来,一定是奔着午门来。

午门沉重的城门已经关了起来。

亲兵卫指挥使已经派了卫队出去营救朱英榕了,但皇帝在宫城之中,保护皇帝是第一要务,城门不能不关。

稍好一点的消息是,展见星在午门城楼下看见了一些官员,他们是侥幸逃回来的,个个狼狈不堪,衣帽污损之处不必多说,展见星听了一些他们的对答,发现他们的消息也很混乱,逃命之中顾不得许多,只能确定确实有乱兵,而且已有官员罹难。

“太子殿下呢?可知太子殿下在何处?”她急急追问。

没人能回答她,谁也没想到祭天会祭出这样大的乱子,三千里的威胁陡然缩短成了三百里,事发得太仓促了。

不过起码,宫城之内有人能做主了,逃回来的官员最低没有低于五品的,很快分了工,约束宫人,分守各处宫门,又尽量再挤出一点人手去找寻接应朱英榕。

往好处想,朱英榕本是有亲军保护的,说不定已被搭救下来,只是一时还未来得及回宫。

马蹄声轰隆而来。

城楼上响起令人心慌的警号声。

敌袭!

“不对,不是蓟州卫,是代王府的崇仁郡王,他进过京,我认识他——崇仁郡王居然也反了!”

展见星霍然转头,顾不得忌讳,直奔城楼上而去。

“不可能——”

她反驳的声音顿住,午门下,十数丈之外,乌压压的一色骑兵,随胯/下马蹄如何不安分地扬动,将地上薄雪踩成一片污糟,马上兵士沉默如山。

所有兵士的最前列,拥着玄色斗篷的青年眉目英浓,正仰起头来,隔着风雪,与她打了个照面。

“快,准备放箭——”

“慢着!”

“有什么可慢的,展中允,崇仁郡王无诏离开大同就是大罪,何况还带兵到了城下,你难道还要替他说话?!”

展见星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比任何人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朱成钧,瞬息之间,她闪过很多念头,有少年时的相识相知,有成长后的渐远决裂,近三年以来,她只与他见过一面,那一面,是他对皇帝病体的猜测,是他称得上大逆不道的问话——

她其实已没那么熟悉他了。

她心里空茫下来,究竟怎样想的,她自己也未必全然分辨得出,但她听得见自己坚决的声音:“崇仁郡王绝不是犯上作乱之人,其中必有误会,让我出去,我与他谈。”

“这可不行!”

“对啊,这时候怎么能开城门?”

跟着登上来的几个官员纷纷反对。

“那有绳索吗?”

官员们迟疑地对视了一下。

宁藩的乱兵不知有多少,这个时候,本已空虚的京城防卫是禁不起多竖一重敌的,倘若有人愿意冒险去谈一谈,不是不可为之事。

片刻后。

“展中允,事关你自己的性命,你可想好了。”

“是。”

展见星腰间系着绳索,两个士兵在上面拉着,把她从城楼上放了下去。

这不是个易行的活计,她两次拍在朱红的墙面上,等真的下来时,又差点绊一跤。

她努力稳住了身形,解开腰间的绳结,往朱成钧的方向走去。

城上城下,两边睽睽的众目注视着她。

展见星行至马前时,停步,她没行礼,朱成钧已甚有乱臣贼子的嫌疑了,她不需要行礼。

她只是仰起头来,沉声发问:“郡王爷,你犯禁进京,可知罪同谋反?”

朱成钧深深地注视着她,没有回答。

好一会之后,他才微微低头,把自己的斗篷掀开来,露出里面一张闭着眼睛也看得出惊恐的小脸。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为了赶到这个结尾。

这是本文最初的一个梗,扩写到现在,变了很多,这一点没变。

(许异不是反方,本章的一些疑问之后会陆续解释。)

第130章

“殿下?!”

巨大的惊喜迎面拍来, 展见星情不自禁地趋前,她是真心系着朱英榕的安危,他不但是国朝尊贵的太子, 也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倘若失陷于乱兵, 那是太残酷的遭遇了。

但她的心脏在片刻的松弛之后, 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叫出的这一声音量不小, 朱英榕却毫无反应, 眼睛仍旧闭着,脑袋歪歪地贴在朱成钧胸口上。

“殿下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朱成钧低头看了看,从斗篷里把他拎出来——是真的拎,他不会抱孩子,然后晃了晃。

朱英榕的小身子在他手里像个没生气的泥娃娃般摇摆两下, 脑袋仍旧垂着,眼睛也不曾睁开。

展见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殿下?”

难道人虽然救了回来,但是已经——

她不敢想下去, 连声音都紧绷着放轻了。

朱成钧腾出一只手来,揪住朱英榕的脸颊,一掐。

朱英榕似乎吃痛, 单薄的背脊抽了抽,随后又没了动静。

朱成钧想了想, 又要去掐他的人中,展见星盯着朱英榕一下没敢错眼, 已经看见刚才那下,忙道:“郡王爷,别,我们快进宫找太医看一看吧。”

至少已经确定了朱英榕还活着,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太子?”

“那是不是太子殿下?”

“是,是,看那一身冕服——快,快开城门迎殿下进来!”

十数丈的距离不足以听清这边的说话声,但朱英榕那一身织有章纹的华贵衣裳太显眼了——他头上的冕其实没了,不知丢在了哪里,不过这已够城墙上的官员们在朱成钧那一拎之下确认他的身份了。

官员们都是狂喜,有一个年纪大的老臣甚至腿一软,直接跌跪在了地上,他一时都顾不得要爬起来,只是激动地举起手,声音都哽咽了:“皇天保佑——皇天保佑啊!”

“快快,我们去接太子回来!”

风雪不减,但官员们再也不觉寒冷凄惶,个个心头一片火热,太子未失,国本就在,众人的底气就在。

急促着要往下跑的脚步中,也有官员性情谨慎,阻止道:“等一等,别急,你我还未看清殿下的面目,万一是崇仁郡王另寻孩童冒充,意图骗开城门——”

“哎呀,不错,钱大人所言有理。”

官员们才从乱兵的屠刀下逃出,余悸犹存,被这一提醒,不由又都住了脚步。

“那就等一等,不过也不必心忧,展中允正在跟前,他是詹事府属官,绝不会把太子认错的。”

“说的是,等展中允过来就知道了。”

商议过后,官员们勉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又都努力伸长了脖子够着往外望。

朱成钧下了马。

他单手夹着朱英榕,往前走,他一举步,后面的兵士们跟着动。

官员们遥遥望见,一下子都紧张起来——哪怕是一群普通人这么同时动作也会令人生出压迫感来,何况是弓甲齐备的骑兵,才经过一场厮杀的兵士们沉默着,但并不安宁,军阵里仍流淌着一种压不住的鼓动气氛,略一动,残酷萧杀之势便破开风雪,压地而来。

朱成钧察觉,转头道:“孟师傅,你们暂且候在此处。”

他侧后方一个中年男人在马上沉声应诺:“是。”

展见星跟着抬头望去,才发现这居于副将位置的男子竟是代王府仪卫司的孟典仗。

眼下保护太子进宫要紧,她来不及多看多问,连忙转头,跟着朱成钧继续往前走。

雪花落在脸上,沁凉轻柔,她已镇定了下来,心头涌动上另外一些情绪,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又似乎觉得都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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