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雪姬的意思,所以谨慎地闭了嘴,没有回答。
雪姬也并没有想要听她答案的意思,只是声音低沉地继续道:“可是他喜欢,所以我就这么打扮了。他喜欢得力的下属,所以我努力办事,力求事事讨他欢心;他喜欢饮茶,我就费力弄到上好的江南茶来献给他;他喜欢骑马射猎,为了能够时时陪伴在他身边,我就日夜不休的练习骑射,你知道我身上多了多少伤?手指上起了多少茧子?”
海岱抿了抿唇,垂头不语。
雪姬冷嘲道:“你呢?你为他做了什么?你知道他喜欢何事,讨厌何事?这些你都知道吗?哦…我忘了,你就算想为他做些什么,你又有那个本事吗?你们的身份地位本就不配,就算一时如胶似漆,以后若是新鲜劲过了,又该如何?”
雪姬的话正好说中了海岱心里所想,一针见血,字字皆中,好像把她所有的隐秘都硬生生挖开,让她无所遁形——她深知,她是配不上北太沅的。那么他为什么喜欢她呢?能喜欢她多久呢?这些疑问让海岱惶然无措,她一直逃避的,却被雪姬全然挑开,让她逃无可逃。
海岱的脸孔募得涨红,不知道是羞是怒。
雪姬心里生出几丝快意来,继续挂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嘲弄笑容道:“殿主是何等身份?你认为他会愿意一直哄着宠着一个小女孩吗?他终会有许多女人的,最后,再找到一个最了解他心意的,能给他最大帮助的,身份地位都配得上他的携手白头。那个人,如果有,也是我而不是你。”
雪姬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过是个玩意而已,让殿主一时消遣又何妨?”说着连自己也信以为真,轻蔑地目光掠过她手中托盘,想起刚才,眼神陡然阴戾了起来,猛地一扬袖。
‘啪’一声脆响,里面海岱努力煲好的汤水顿时在宽大的雕花石板上肆意流淌,滚烫的汤水有几滴溅到她的脸上,立刻红肿了起来…
雪姬得意地扬了扬唇,走过她身边时故意将她撞了一个趔趄,声音雍容地传来:“你走吧,殿主不想见你。”
海岱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空空的托盘,才刚刚止住的血很快打湿了纱布,她想反驳,却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口。
等到雪姬走远,才神情落寞地慢慢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陶瓷的碎片放到托盘里,细碎的瓷片划伤了手指,艳色的血流和尚还温热的汤水混在一处,慢慢地将周围的几块石板浸湿了…
☆、第47章 暗害
姬媛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喝茶等着海岱来谢她,正在纠结晚饭后是洗洗睡呢还是找人打一架再睡呢,就看见海岱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手上包着污迹斑斑的纱布,手指上布满了细小的口子,有些还在往外渗着血。
姬媛惊得一下子丢掉手里的茶碗,站起身拉着她的手道:“你的手怎么了?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海岱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把目光对准她的脸,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推开她,转身回到了房间。
姬媛急着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海岱一手撑在床板上坐着,鲜血从纱布里渗透了出来,把床单打湿了一片。
姬媛又是一场惊吓,翻箱倒柜地找出纱布尖刀之类的东西,又运起轻功,飞速地到自己房间拿药来给她抹上,海岱毫无生气地坐在床边任由她摆弄。
姬媛一边卷纱布,一边问道:“你和殿主…怎么了?殿主可是还恼着?”这不对劲啊,北太沅那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何况是对海岱了。
海岱的手缩了缩,眼神空洞道:“我没去见他…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他。”
姬媛‘啊?’了一声,然后微微提高嗓门道:“这是谁说的?”
海岱自语道:“齐大非偶,门当户对,古人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殿主应该找个名媛淑女,和顺美满,或者找个英气的女将,两人策马天涯。我是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做不了。”舌头仿佛坠了千斤坠,字字都往下沉。
这话讲得灰心丧气,气得姬媛额头青筋一阵乱跳,恨不得跳起来敲她一下,忽然她气恼的表情募得一收,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在敲着自己的额头,眼珠转了几下,对着海岱道:“那我问你,若让你舍了殿主,扭身就走,你可愿意?”
海岱听到殿主两个字,神色动了动,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裙摆,深垂下头不说话。
姬媛看她那只手又有渗血的趋势,连忙道;“那你也做点事好让别人瞧瞧,看你是不是能配得上殿主。”
海岱抬起头,满怀希冀的看着她。
姬媛被她亮闪闪的眼睛看得内疚了一下,很快就抛弃良知,继续道:“咱们燕北,七月份中旬的时候会有一场那达慕大会,到时候会选出骁勇善战的男儿直接授予官职。后来女子为官渐成风气,所以还特地设置了女子的马术比赛。”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道:“殿主届时会亲自到场哦。”
她看海岱明显活过来的眼神,继续趁热打铁道:“咱们这些天好好练,争取在人前也威风一把,反正你年龄尚小,身子骨还未定性,武功骑射现在学起来也不晚,到时候照样可以配殿主东征西战。”
姬媛看着海岱满怀希望的脸,又小小的内疚了一下。其实北太沅原来哪有那闲工夫去参观什么那达慕大会,最多派个宗主去看一下最终胜者,不过这次既然海岱要去,还怕北太沅不去?嘿嘿。
……
尤歆如坐针毡的在凳子上左挪右晃,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尤歆连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丫鬟吞吞吐吐地道:“小姐,消息属实,三小姐…已经和燕西令的长公子定亲了,老爷…很高兴呢。家里现在也是忙乱,忙着给三小姐备嫁妆,还有准备结亲之事。”
尤歆一挥手打掉一个茶盏,那丫鬟吓得连忙跪下,她恨声道:“这下子冯姨娘和那小贱|人肯定更得意了吧,自小爹爹就宠爱冯姨娘,连带着三妹也沾了光,这下可好了,她们更得意了吧,连我这个嫡出的都比不过她们了!”她越想越是火冒三丈,更有几分害怕,怕自己嫁不了个比她们更好的人家,更怕自己再也嫁不出去。
尤歆用力捏着丫鬟的手问道:“我让你打听的翌宗那里的消息的?”
丫鬟手被捏的生疼,却不敢不回答,低声道:“翌宗那里还是不让咱们的人进去,不过我塞了好些银子才打听到,说是最近殿主好似心情不太好。”
尤歆神色一动,却又满脸苦涩了起来,说起来,雪姬还能借着公事的由头去翌宗,可她连翌宗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可若她嫁不了北太沅,岂不是要被底下一干庶出妹妹笑死?就连父亲也八成会放弃她。
尤歆纠结起眉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一个丫鬟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小姐,雪姬大人在外面,说是要见您。”
尤歆一下子站起身,却因为刚才急怒攻心而有些头晕,扶着桌子勉强站住,眼前黑了好一会儿,才道:“让她进来吧。”
雪姬一进来,就先看了看左右,尤歆会意,摒退了左右,才不急不慢地道:“不知道雪姬姐姐今日找我有何事?”
雪姬开门见山地道:“听说妹妹近日一直打听翌宗的事?”
尤歆脸色有些尴尬,没想到她直接就说出来了,于是微微沉着脸道:“姐姐莫要信口开河,毁我清白,我几时打听翌宗的事了?”
雪姬看她不承认,心里冷笑,也懒得拆穿她,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关于殿主的消息,可以告诉妹妹。”说着也不等尤歆发问,自己主动道:“殿主和海令主,好似已经分开了,最近,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尤歆双眼一亮,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问道:“姐姐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雪姬轻叹道:“我是知道妹妹的心思的,妹妹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如何能与你比?实在是殿主一时新鲜,才会垂青于她的的。”
不管是真是假,这话让人心里着实舒坦,不过尤歆嘴上还是谦虚道;“姐姐谬赞了,妹妹何德何能?”又轻叹道:“姐姐也看见了,我不得殿主喜欢呢。”
雪姬也叹道:“哎,妹妹天仙般的人儿,殿主怎会不喜欢,若是没有海令主就好了…”又捂住自己的嘴,笑道:“哎呀,你看我,又在这里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