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此刻,颜妈妈哪里听得进那些,她只是抬起脸,红着眼望着颜俊,然后叹了口气,又垂低了眉眼。
过了会儿,戴千仞也来了,但是见到大家都很情绪低落,于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拍拍孟佳乐的肩膀,然后又走到孟小薇旁边问了句什么,只见孟小薇摇了摇头。
孟佳乐只感觉眼前的景象不太真实,有种身处云端,什么都有种很空旷虚无的感觉。
之后的半个小时内,大家又都没有说话,孟佳乐站起身,靠在一边的墙上,拿出手机,翻开着相册。
里头有很多自己和颜墨的合照。
其中一张,是在颜墨的住所拍摄的,当时她在客厅里架了个三脚架,然后将单反放上去,设置了定时拍摄,就跳到相机前面,搂着颜墨的腰,踮着脚尖将头搁在颜墨的肩上拍了下来。
照片中的颜墨微微翘着嘴角,柔顺的头发覆着小巧的脸颊,脖颈纤细白皙,锁骨线条凛冽,望着镜头的双眼看起来满含柔情。
第二张是颜墨下厨的照片,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头提刀切着土豆,不过,因为她不怎么下厨的关系,所以土豆片总被切得厚薄不匀。
那样的阿墨,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如果忽略她刀功的话。
第三张是颜墨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模样,看起来闲适优雅,安静美丽,那样的她,有着一种出尘脱俗的味道,美好得不能再美好,即便她其实有微微皱着眉。
打开另一个相册,里头全是她俩的婚纱照,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孟佳乐将修好的片子全都存到了手机上,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拿出来翻翻开,每一次看,都会有着满满当当的甜蜜。
然而,现在看起来,却是满心的酸涩——她不会有事的吧?不会有事的吧?
孟佳乐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肩膀软软地斜靠着墙面,明明很想哭,却还是硬憋着,泪水渐渐地溢出眼眶,将睫毛染得湿透,她伸出手捏了捏鼻子,随后仍旧固执地翻看着那一套婚纱照,每当翻到末张后,又会重新翻到第一张开始看,以此往复循环。
将近两个小时的手术时间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漫长。
最终,手术室门打开,颜墨被推了出来。
因为做手术的原因,她有一部分的头发被剃掉了,上面裹着纱布和绷带。瞬间,等候在手术室外的人全部都站起身就冲了过去。
“医生,医生,怎样?”孟佳乐走上去,一把抓住手术主治医生,便紧张地询问。
“手术很顺利,不过,是否成功还要看恢复过程。”医生拉下了口罩。
孟佳乐说了句谢谢后,转身随着护士进入了病房。
手术之后,颜墨已经昏迷了整整八天,孟佳乐也就守了整整八天。
这六天里,孟佳乐偶尔睡觉醒来,然后第一件事就是跃下折叠床,跑去查看颜墨的病情。
中途黄婷婷来过几次,但是孟佳乐都不怎么说话,几乎是黄婷婷问一句,孟佳乐才会答一句。
能够被孟佳乐如此悉心照料的人,真的是不多啊…甚至,除了颜墨之外,黄婷婷就没有见过了。黄婷婷禁不住在想,如果自己动了手术,孟佳乐会是怎么样的表现,想了想后,又对自己无语了,好端端地,怎么想得那么远。
在颜墨昏迷的第十天,孟佳乐买了香,然后去了一家寺院。
将香点燃,作了揖,一阵风打来,烟雾扑散在脸上,熏得孟佳乐流了泪,将烟插入香灰中后,孟佳乐进门叩头。
这一次,她只许了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菩萨能够保佑颜墨平安醒来。
但是就着这个愿望,她在心里默念了十来遍,然后才摊开双掌,缓缓弯身跪拜。
然而,拜完之后,颜墨仍旧没有醒来,孟佳乐真害怕颜墨会变成植物人,但是听说动了这个手术的人通常都要昏迷挺多时日的,于是便算是有了慰藉,只要别又出现并发症什么的,只要护理得得当,应该不会特别严重的吧。
每次出门买完饭,走到医院大楼下的时候,孟佳乐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医院…会进入医院就医的人都是身怀疾病的,疾病令人活得痛苦,因此,医院便成为了病痛的标志;然而,它却又是病人的希望之光,那些冷冰冰的医疗仪器和怪味扑鼻的药物谁都不会喜欢,可却又偏生是能够救人的。
矛盾不?
八月间,医院的丁香花开了,满枝满桠,香味扑鼻。有病人家属推着病人在下头散步聊天。
孟佳乐突然觉得,那也是一种美好。
以前看见那种场面时,总会为病人叹惋。可现在,孟佳乐却觉得——只要颜墨能醒来,就算自己要为她推一辈子的轮椅,她也乐意。
黄昏时刻,落日的辉芒变得逐渐温柔浪漫,玻璃窗被渲染得如梦似幻。
孟佳乐拿着小帕子去打湿了水,然后拧干,回到颜墨的窗前,为她擦拭着身体。
十多天过去了,颜墨头上的手术创口有模有样地愈合着,被剃了头发的那块头皮上,也又长出了绒绒的新发来。
只是,这具躺了良久的身体看起来却是越发地清瘦了,叫人无比心疼。
将小帕子洗干净晾好后,孟佳乐坐到颜墨旁边,握住颜墨的手,突然间想到了小时候看的魔法动漫。突然间,她在想,如果自己拥有魔力,阿墨的病就会很快治好的吧?
想到那儿,孟佳乐又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颜墨的脸颊。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了一本书。
总是会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见主角为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爱人唱歌,讲故事,然后,爱人就会因感动而苏醒过来。
要不,自己也试试?
这样想着,孟佳乐就翻开了书——童话书。
翻到那篇《睡美人》后,孟佳乐就清了清嗓子,然后读了起来。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一天,又有一位王子踏上了这块土地。一位老大爷向他讲起了树丛里的故事,说树篱之内有一位仙女般的公主,她的名字叫做玫瑰公主,她和整座王宫及里面的人都在沉睡。他还说,他曾听他的爷爷谈起有许许多多的王子来过这儿,他们都想穿过树篱,但都被缠在里面死去了。听了这些,这位王子说:‘所有这些都吓不倒我,我要看玫瑰公主去!’…他瞪大眼睛,连眨也舍不得眨一下,看着看着,禁不住俯□去吻了她一下。就这一吻,玫瑰公主一下子苏醒过来…”
读完整个故事后,孟佳乐摩挲着书页,定定地望着颜墨,并瞪大了眼睛。
虽然知道童话故事只是童话故事,并非现实,但孟佳乐还是抱起书慢慢地站起身,然后又弯下腰,在颜墨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阿墨,你还要睡多久呢?不要再做睡美人了,快点快点醒来,做我美丽活泼的妻子吧。”孟佳乐望着颜墨的脸,仔细地看着她的每一根睫毛,注意着她紧闭的双眼,然后又抱着书重新坐下。
果然,童话就是童话,现实哪里有那么美好。事实上,孟佳乐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将颜墨唤醒。
接下来的几天里,孟佳乐又连续讲了好多故事,可是,颜墨仍旧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胸口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着,以此显示着她还活着。
一本童话很快就读完了,孟佳乐决定转变方式,嗯,那就唱歌好了!
因为孟佳乐记性差,又是个忘词高手的缘故,于是,她还专门跑去打印店将不少歌词给打印了出来,都是些老歌了,什么《一路上有你》啦,《侬本多情》啦,《怪你过分美丽》啦,《追》啦,《夕阳醉了》啦,《喜欢你》啦云云。
当然,最劲爆的两首当属《山路十八弯》和《青藏高原》。
这两首神曲,可是孟佳乐的KTV必点歌曲。
回到病房内,孟佳乐将门掩好,然后将包放到一边,拿着歌单站到颜墨面前,清了清嗓子,说:“下面有请孟佳乐小姐演唱一首《山路十八弯》,大家欢迎!”
说完后,孟佳乐又侧侧身子,装作观众拍了拍手,中气十足道:“好,好,快唱!”
扮演完观众后,孟佳乐就右手做出握着话筒的姿势,放到嘴巴前,用非常陶醉的神情唱了出来:“大-山-的-子-孙-哟!爱-太-阳-喽!太-阳-那-个-爱-着-她-哟!山-里-的-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