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未说破……该有多好……
这片温馨到几近甜蜜的气氛直到半小时后护工来收工具时才被打破。取了块干毛巾慢慢擦拭着湿湿的头发，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但是有些东西正逐渐温厚着，不容忽视。
到晚间，当许丹洛试探性地问江怀霜一起洗澡好不好的时候，江怀霜沉默了。许丹洛立马意识到，也许这就是底线了，于是一脸温顺可爱地说：“其实不洗也没关系，反正明天就可以自己洗了。”
江怀霜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许丹洛一眼，似乎在确定着她是不是认真的，又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别的什么，直到许丹洛心里开始发毛，方才开口说：“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了。”
许丹洛心里一凉，就在想着是狡辩好还是乖乖认错好之际，江怀霜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在大悲大喜间徘徊，大概说的就是许丹洛此时的心情。这七个字，带来的震撼，足以颠覆掉此刻的所有。江怀霜的纠结，妥协，强硬与软弱仿若都包含在了这七个字里。许丹洛张了张嘴，却未能再说出半个字。
够了，真的够了……这个人，对自己不是没有感情的，不是不心动的，一切的等待在此刻有了意义，许丹洛感到心中那块巨大的缺失已被填满，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抬起头来努力做看电视状。
许丹洛的震惊、欣喜、落泪，都看在江怀霜的眼里。虽然不知道刚才的那句话，应不应该说出口，但是自己的确是说了……却未料到，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让这孩子的情绪有了如此大的波动。她，究竟是以一种何等卑微的姿态在喜欢着自己……而自己，真的，不值得。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无眠
这已经是两人顺利出院后的第三天，晚上十点半，许丹洛站在客厅里迟疑了许久，咬咬牙关掉了客厅的水晶吊灯，屋子里瞬间变得黑漆漆的。摸索着走到阳台边，将落地窗帘扒拉一条小缝往外瞅着，过了十分钟左右，果然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那一溜车中，有一辆的车的车灯亮了起来，继而发动，开了过来。
心中一闷，许丹洛却是没再打开灯，只是摸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翻上床抱紧了被子。又等了一会了，只听得外面的大门有钥匙开锁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刚回来的人显然不想惊动许丹洛，只听得几声轻巧得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旁边的主卧被人打开，关上，落锁。
静寂的屋子里，落锁时的“咔嗒”声响起，许丹洛的心像是被小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生疼生疼地。屈着身子，将被子紧紧锁在怀里，弯成一只小虾米状，许丹洛觉得自己无限杯具的人生，似乎才刚刚开始。
一切的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就在江怀霜说需要些时间考虑的第二天，也就是前天上午，经过医生再诊确定许丹洛高烧已退并无大碍，在许丹洛的坚持下，当即办了出院手续。许丹洛的本意，是出院回家后，不用避忌生人，可以更好地和江怀霜相处。孰料刚办好出院手续，江怀霜将自己送到家中，打了电话叫钟点工阿姨来照顾自己后，便去了公司。这一去，直到半夜自己扛不住睡着，都没有等到她回来。
昨天，江怀霜一大早就带着自己去了学校，然后又消失了一整天。每次打电话过去，江怀霜总是说公司有事情忙，嘱咐自己先吃饭，先洗澡，先睡觉，就是半个字都不提什么时候会回来。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都没见着江怀霜的人影，许丹洛相当的郁闷，要是早知道一出院江怀霜就会忙成这样，还不如继续住院呢。至少能朝夕相对，还有人关心……
去厨房取了杯咖啡喝着，想要继续等一会的许丹洛，透过厨房的窗户向外看去，却正巧看到外面不远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挺眼熟的车。可惜当时已经十分困倦了，咖啡也没派上什么用场，许丹洛只是粗粗地看了两眼，喝完咖啡便去睡了。没隔多会儿，便听得有人回来的动静声，奈何那时困意已经完全主宰了身体。
直到今天在门口看到江怀霜的小高跟鞋，许丹洛才相信她不是彻夜未归。心疼江怀霜如此辛苦，除了放好点心包，许丹洛还赶在上学之前熬了些小米粥放在炉子上，写了便条方便江怀霜起来之后喝。这一忙活，出门的时间就比往日晚了些许。
就在许丹洛准备出门之时，只听得卧室处“咔嗒”一声响，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江怀霜一身睡衣，手执一只空杯子，看着许丹洛愣住，继而笑了笑说：“今天上学要迟到了。”许丹洛赶着出门，没办法留下多说几句，只是匆匆交代了一下炉子上有粥，点心在便当盒里，便冲出门上学去了。只是后来回味起来，却总是觉得有几分不对，一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江怀霜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有几分尴尬在其中。二来就是那声“咔嗒”声……
中午放学后，许丹洛回家特地实验了一下，那分明是房门被反锁后再打开时发出的声音。从自己住进来一直到现在将近两年的时间，无论是自己还是江怀霜都从来没有反锁卧室的习惯。找对方时总是会先敲门，不会直接冲进去，自然也没有随便进出对方卧室的事情发生。那么早上的那声动静，究竟意味着什么……还有昨天晚上就那么巧，自己才刚睡觉没多久，她就回来了。许丹洛不敢往下想……
于是，基于种种考量，才有了方才试探性的一幕。当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许丹洛不得不相信，江怀霜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入睡才肯回来，并且反锁了主卧的房门。这种逃避与防备做得如此明显，偏生白痴如自己到现在才明白。许丹洛心里难受得不行，却是抱紧了被子咬紧了被角，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忍住，要给江怀霜多一些的时间。虽然知道江怀霜是想很冷静地想清楚，可是这样疏远的举动还是让许丹洛觉得好受伤……
实在忍不住了，许丹洛就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地哭，不敢把动静弄大了让耳尖的江怀霜发现。许丹洛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平等的恋人关系，而不是江怀霜对一个小孩子的怜悯与纵容。既然她说要考虑，自己就一定要给她空间与时间去好好想个清楚。
顺利潜回房间的江怀霜将房门反锁好，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从未忘记那天晚上说过的那句话，但是后来面对许丹洛时，那孩子眼中无法掩饰的期待还是让自己觉得压力很大。
恋人……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词语。江怀霜苦笑了一下，将自己扔进温暖的浴缸里。泡进水里后，身子慢慢松懈下来，只是那种持续了三天的紧张感，却半分都未能消除。自己和许丹洛，不是血缘母女，但是自己领养了她，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当初也是让小洛叫自己姐姐的，虽然加上逢年过节以及必要场合，一共也没听她叫自己姐姐超过十次。自己供养她的生活，她却一直在照顾着自己的饮食起居。想起许丹洛曾经说过，她已经喜欢自己很久了，江怀霜真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似乎从一开始相遇，两人的命运就处于纠缠不清却又暧昧不明的状态。
江怀霜捧起水往脸上浇了两把，清醒了些。许丹洛还小，而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真的不想，让她在这么美好的年岁陷入自己这滩泥沼中来。还有就是……年轻的爱恋大多是冲动而缺少耐心的，江怀霜已经不年轻了，赌不起，也输不起了。确切的说，越是动心，便越是不敢再去走近。无论是两人身份年龄的悬殊，或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都像一块块足秤的石块一般沉沉地压在江怀霜的心间。
出院时，许丹洛明显变得轻松而有些狡黠的眼神，期待着自己可以给出答案的眼神，让江怀霜第一时间落荒而逃。逃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当下午开车回来，远远地看着自家的方向，熄火停车。无法给出答案的自己，在夜色中静静坐着，直到看到楼上的灯光暗了下来，方才继续开近，回家。
第二天江怀霜送许丹洛去学校之后去了蔡老师的办公室。幸好的是，蔡老师也知道在医院那会儿玩得过火了，所以未对江怀霜离家整整一周的事情多加苛责，只是表示希望江怀霜可以多放些心思在小洛身上。江怀霜憋闷得要命，再多放些心思，怕是自己的理智就被湮灭得差不多了。突然有种想和人倾诉的想法，就如同多年前对着蔡老师讲述自己的点点心事一般……话到嘴边，却最终咽了下去。蔡老师还是多年前的蔡老师，可惜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江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