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手中还拿着不断软化的团子，江怀霜将目光锁定在墙角的大冰箱上：“谁叫蔡老师您的奖励十年如一日，很没有新意。夏天单科语文成绩全班第一名发雪梅娘，第二名发慕斯，第三名发可爱多。冬天单科语文成绩全班第一发乳酪小蛋糕，第二名发蛋挞，第三名发……第三名发什么来着？”
“第三名发巧克力卷……这些我都喜欢，发起来也方便啊。”蔡老太太回答得理所应当。
“嗯，对，巧克力卷。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二中的校长惯着您，现在一中的校长也愿意给您一个小办公室放冰箱。”打开冰箱的江怀霜，在一堆食物中间寻了个空位将手中的雪梅娘放了进去。
“什么惯着我！那是因为我优秀，是优秀的老师。”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没办法，因为两所学校上层的决议，互调了一些老师。所以我现在到一中来教书了。若不是这样，今天也见不到可爱的小霜了呢。”蔡老太太如愿地看到江怀霜的手抖了一下。
“所以小洛的事情没有到叫家长那么严重，其实是老师想见我所以假公济私了吧……你这样做，会吓坏小朋友，影响她的身心健康成长的哦……”对着自己笔迹整整三年的蔡老太太，能被小洛的签名糊弄过去才真是见鬼了呢。不过成绩那么好的试卷，即便不签名，也没什么大碍吧。江怀霜自顾自地取了盒冰激凌出来开挖。
“我的……算了，你吃吧，反正那些年你也吃了我不少点心了。”蔡老太太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江怀霜正吃着的冰箱里最后一盒香草冰激凌。“其实想见见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蔡老太太从办公桌上取了一张纸递给江怀霜。
学生家庭情况登记表……江怀霜只是看了个标题，便知道蔡老太太想要问些什么。“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领养了那个孩子，现在是她的监护人。”能让许丹洛进一中，学校那方面自然是打点好了的。按理说班主任这边也应该被打了招呼不会多生出什么事情来。不过，自己的这个老师，向来不是一般人啊。
果然，暴走了……
“江怀霜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你领养了这个孩子，居然连试卷签字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说我会吓到小孩子，影响她的身心健康成长……你这样散漫的态度，毫不关心的态度才会影响她身心健康的成长……BALABALBALA……BALABALBALA……”
江怀霜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偶尔迎合着点点头，在蔡老太太好不容易停止斥责之后，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果汁递了过去，开口道：“您辛苦了。”老师还是这样啊，因为对孩子的关心而无视校方的劝诫呢。
“老师不会……不会觉得我的情况不适合领养孩子么……”小木勺无意识地戳着冰激凌，江怀霜说出了心底一直未曾消弭的芥蒂。
“你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呀……”蔡老太太放下手中喝着的果汁，“如果是小霜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是么……不知道等到她成年时知道我的事情，会有怎样的反应……”江怀霜的话语里是略微的迷茫。虽然小萝莉很可爱，喜欢黏着自己又听话懂事，可是其实自己依旧不愿太过亲近而有所疏离的原因，是不希望放下太多的感情在这个孩子身上，到了那一天，如果不被认可的话，自己会很受伤吧……
陷入自己思绪之中的江怀霜突然觉得面部一痛，回过神来，却发现比自己略矮一些的蔡老太太正伸手捏着自己的脸颊。
“嗯嗯，要微笑，微笑。”蔡老太太满意地看着江怀霜被自己捏得红红的脸颊，松开手。“喜欢你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你，不会放弃你的，不是么？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而且那个孩子的话，其实是很需要家人的吧。如果小霜因为在意还未发生的事情而现在就选择刻意疏远的话，那孩子会很可怜的。被领养的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呢。”
“老师，以前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呢。”江怀霜揉了揉被大力蹂躏过的脸颊：“以后的事情太遥远了，还是做好当下，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主导局面的那个人啊。老师曾经这么说过呢。”
“嗯嗯。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个合格的监护人啊。像是试卷签字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小孩子自己做呢？而且最关键的是，身为她的监护人，成功表扬，失败勉励，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呢。”蔡老太太很高兴被自己捏过的江怀霜从没落中恢复过来。
“明白了，以后会记得给试卷签字。”
“不仅仅是那样！你知道小洛读高一几班么？”
“几班？”
“高一（7）班，你知道她在班上担任什么职务么？”
“学习委员？”
“我的课代表！班委还没开始选。你知道她的学习情况如何么？”
“应该还好吧……”按成绩排名来看的话。
“靠猜是不对的！你知道她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么？你知道她最要好的同学是谁么？你知道下个星期要给高一新生做校服的事情么？你知道下下下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么？你知道……”
“老师……”江怀霜被念叨得有些头疼，不得不出言打断了蔡老师教育性的谈话。
“嗯？”
“我知道错了。”江怀霜认输，“以后我会多关心她。不过，她和同学相处得不好么？”
“其实小洛和同学相处得都还可以啦，就是感觉她还是没能融入班级。有个叫王月怡的小女孩和她玩得不错，那孩子挺活泼知识面也挺广的。估计多相处一些时间，朋友会多些吧。其余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以后有空就来走动走动吧。差不多她也该放学了，你接她回去吧。”蔡老太太喜欢态度良好的孩子，挥手放人。“那个……”
“什么？”刚舒了一口气的江怀霜准备继续聆听教诲。
“大家都很喜欢小霜，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以后也会是这样。”
江怀霜背过身去，打开冰箱门，凉凉的气体扑面而来，冰住了眼底上涌的涩意。那时候当自己想放弃一切去追随那个人的时候，当大家都开始责怪自己的时候，也是老师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呢。不管未来如何，做好现在，才能控制得到自己想要的局面。重新振作起来的自己，做到了，虽然短暂，但是的确曾经得到过。
取出那只重新被冰凉了的雪梅娘，合上冰箱的江怀霜已经控制住了短暂失控的情绪。
“话说小霜你喜欢吃雪梅娘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考过语文单科成绩全班第一，所以有所怨念啊？”看着江怀霜小心翼翼地捧着糕点的模样，蔡老太太好笑地打趣。
“……老师您真是恶趣味。”
“以前是小千瑶分给你吃，现在是小洛呢，小霜真幸福。”蔡老太太把话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说多了……
“千瑶果然和老师有联系啊，从进门开始老师就没有提到过她，也只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俄……其实，就是收到一些节日贺卡。”
“我不会向老师打听什么的。”
“……”
“好了，差不多放学了，我走了。老师保重。”江怀霜主动结束了这次谈话，在临出门之前转身补充到：“以后，会常来看老师的。”开门，走人，关门。
这孩子……蔡老太太心里暖暖的，指尖却触到办公桌边的一叠信件。为什么千瑶一直不愿意让小霜知道她已经回国了呢……想起顾千瑶信中的嘱咐，蔡老太太觉得小孩的心思真难猜。
第二十五章 沟通
因为聊到顾千瑶的关系，江怀霜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人生不能从头来过，如果顾千瑶满意现在她们之间的距离，自己便不会去主动打破。人总是要付出很多高昂的代价，以换取些许的成长，虽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已经足够成熟，但是却已经不得不肩负起另一个人的未来。江怀霜走出教务楼，看着远处凉亭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打起精神走了过去。
对于许丹洛而言今天无疑是无比悲萃的一天，不知道老师会和江怀霜说些什么……不过最关键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孩子形象这一下子就要彻底崩塌了吧。虽然江怀霜来学校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生气的样子，可是自己真是很不愿意去想象她失望的样子。自从被剥夺了做饭的权利，许丹洛就已经只剩下好好学习这一条让江怀霜看到自己努力成绩的途径。很明显，因为后期处理的失误，搞砸了……原本取得优异成绩的喜悦，此刻只剩下了满满的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