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爷听的脸上忽红忽绿,知道他这是指桑骂槐的骂自己,讪然道:“是我教子无方,不过…”
沈松想到当初锦川侯府还在的时候,白家听说自家儿子可能和侯府千金结亲,那是何等的殷勤热切,如今沈家一出事儿,便对沈琼楼避之如虎,虽然不能说错,但这般人品难免让人有些瞧不上。
他意兴阑珊,只得端茶送客,白大爷也知道自己来的着实无礼,只得带着夫人讪然回去了。
沈琼楼晚上才知道白家人来过的事儿,皱眉问沈松:“堂伯,这事儿是不是跟我有关?”
沈松摇头道:“与你无关,是冲儿自己有失分寸,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
沈琼楼道:“别因为我害堂伯得罪了一门姻亲。”
沈松笑道:“亲戚间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吵几句嘴再正常不过了。”
沈琼楼颔首应了声。
殷卓雍最近装作查案很认真的样子,沈琼楼没事就四处闲逛,日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没想到今日沈松却命人递过来个消息——魏王来访。
魏王的藩地在金陵,其实几天前就回来了,按着往来的规矩,殷卓雍是到了他的藩地上,总该主动去拜见他的,不过殷卓雍显然没有那个意思,他左思右想了几天,觉着就这么放着不过问也不大好,干脆自己主动上门来了。
殷卓雍心里烦他,但该尽的礼数总得尽了,沈琼楼对这位渣男中的战斗机也挺好奇,于是就在一边作陪。
魏王在京里被皇上申饬好几回,又削了好些实权,再加上有病在身,人瞧着有几分萎靡,不过还是难掩风雅倜傥,沈琼楼瞧的暗暗吃惊,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要是魏王是个矮矬丑,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当初也不会松口允了这门婚事了。
殷卓雍命人奉茶,抢先开口道:“王叔有什么事?”
按着辈分,魏王算是殷卓雍叔叔,他正要开口,冷不丁瞥见坐在一边的沈琼楼,面上一下子显了惊容:“桂儿!”被激的连连咳嗽几声。
殷卓雍眉头一拧,淡淡道:“这是我未婚妻,家里出了些事儿,沈家人托我帮着照料。”
魏王神情恍惚,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半晌才长长地哦了声,强笑道:“原来也是沈家姑娘,难怪生的那般像桂儿。”
沈琼楼对他却是没好感的,闻言漠然道:“家父家母也常常说我生的像姑姑,只恨生的太晚,姑姑又去的太早,没有缘分见到她。”
魏王脸上一僵,有几分不自在:“是啊,桂儿确实去的太早了。”他对着沈琼楼温言道:“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姑父。”
沈琼楼微欠了欠身,语调淡漠:“对不住王爷,我只知道姑姑已经仙去了,并不知道旁的。”
魏王神色发苦:“是啊。”又捂着嘴连连咳嗽。
殷卓雍不怎么关心他的死活,礼貌性地问了句:“王叔如何了?可要我叫大夫来?”
魏王摆摆手:“不必了,已经请宫里最高明的太医诊治过,我活不过明年春天了,何必再费那道功夫?”他神色黯然,这话本没必要对殷卓雍说的,但瞧见沈琼楼的脸,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直接说了出来谈指江湖。
他已经将自己的来意忘的一干二净,神情飘忽地瞧着沈琼楼,神色复杂:“我也快下去陪你姑姑了。”
沈琼楼心说沈桂姑姑还不一定想让你陪着呢,早干嘛去了,当初怎么不跟她一道儿去了,现在跑到这里来装情圣了。
殷卓雍见他频频盯着沈琼楼,重重地咳了声,蹙眉道:“王叔来寻我有什么事儿?”
魏王恍惚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正事,叹了声:“皇上病了。”
殷卓雍倒是并不意外,不过还是一副关切姿态,眉间满是担忧:“王兄病了,是什么病?”
魏王迟疑着道:“似乎是…失魂症。”
沈琼楼想,这是神经病的文雅叫法。
他想了想才继续道:“皇上近来沉迷丹鼎之术,清醒的时候固然是好的,但犯起病来…”他脸上出现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有些严重。”
殷卓雍问道:“怎么个严重法?”
魏王表情更加难以形容:“脾气暴戾,动辄处死宫人,上回还处死了一位爱妃,还有…经常在宫里乱跑。”
最后一个也没啥啊,以昭睿帝的人品干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沈琼楼心里颇不以为然。
“光着身子。”魏王大喘气之后终于说完了。
殷卓雍:“…”
沈琼楼:“…”她还是太年轻了。
殷卓雍下意识地问道:“赤裸裸?”
魏王沉重地点了点头:“连,连亵衣亵裤都没穿。”
沈琼楼:“…”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给她听这么辣耳朵的消息!
殷卓雍的表情也变得相当微妙,魏王叹了口气:“这事儿宫里瞒得严实,上回要不是我无意撞见,只怕也不知道竟有这等事。”
他想到上回撞到昭睿帝裸奔的场面,俊脸有点发青,缓了口气才道:“我同睿王交好,他托我叮嘱你,最近京里不大太平,让你在南边先避避风头。”
殷卓雍点头应了:“多谢王叔,也替我谢谢王兄。”
他和魏王本就不熟,也没太多话可聊,尤其是魏王说一句话就要看沈琼楼一眼,搞得她跟配音似的。
殷卓雍面色微沉,已经端起茶盏:“我正好有事,改日再邀王叔吧。”
魏王回过神来,连连哦了几声,殷卓雍送他到门外,他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突然重重地叹息一声,似是包含了无尽悔恨:“我这么些年也没留下子嗣,如今人也快去了,不慎害了桂儿的素素也早就不在了,世间的事,果然都逃不脱因果报应太阳宝图。”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沈琼楼知道他是跟自己说的,大概是病入膏肓,把自己当沈桂姑姑的转身替身什么的。
沈琼楼没兴趣玩替身游戏,低头坐在原处默不吭声,殷卓雍淡然道:“王叔糊涂了,她是她,沈桂是沈桂,这些话你留着死后跟你那冤死的王妃说吧。”
魏王脸色白了白,勉强一笑,不舍地看了沈琼楼侧脸一眼,低头转身去了。
沈琼楼低头把玩着茶碗,殷卓雍也回了正堂,两人一时静默不语,他顿了半晌才咳了声:“并不是所有宗室都像魏王那般…薄幸。”
沈琼楼冲他颔首:“我相信王爷。”
其实魏王来就来吧,好端端地非得提起沈桂姑姑的事儿,两人难免联想到当初沈家退亲的事儿,心里都有些尴尬。
沈琼楼最近总是回避想这回事,现在突然被提起来才有些恍惚,她是真的要嫁给殷卓雍了,这个认知让她既期待又恐慌,她这样的搁在现代也是一避婚达人,现在竟然不到一年就跟人谈婚论嫁,想想就不可思议。
但回过来想想,她和殷卓雍在一起的时候,大都是舒适而愉快的,总觉得两人骨子里很合拍,她和他婚后应该能过的安逸喜乐吧?这么一想,期待不由得多了几分,顾虑就相对少了些。
殷卓雍瞧她怔怔地看着地面,伸手在她手上捏了捏:“你堂伯昨日不是说要带咱们出去转转吗?正好今日无事,不如出去走走。”
其实是沈松见她老一天到晚在家里闷着,觉得自己招待不周,便提出要带她出去逛逛,殷卓雍厚脸皮地加了个自己。
沈琼楼想完事儿心里就轻快多了,兴致勃勃地起身准备出去闲逛,沈松早就把一天的事儿都推了,准备陪两人好好玩玩。
三人都换了便装,先逛到一处坊市,沈琼楼见这地方没有卖别的的,大都是一些卖书画古玩的,于是抬头问沈松道:“堂伯,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沈松当了讲解,笑道:“这里是金陵赫赫有名的书市,当然也卖些珍玩古籍,更有西边来的舶来品书画。”他又指着一张画了个长着翅膀的天使,连连皱眉:“那就是西洋画,精致倒是精致,就是少了些意蕴,难登大雅之堂。”
他冷不丁瞥见一家卖西洋画的店,最里头挂了几张裸女画像,好几个爷们还盯着瞧得津津有味,连忙带着沈琼楼快走了几步:“快走快走,那不是姑娘家该看的,那种画作实在是有伤风化。”
沈琼楼装逼:“堂伯说什么,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啊。”一边在心里感叹,沈松堂伯要是知道她当初还见过会动的裸体艺术,会不会吓得心脏病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