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喜想了想,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一个亲卫。
那人连连摆手:“千总您饶了我吧,我家里有个母大虫,平时多看那个姑娘一眼就得给她生生抽个半死,要是知道了非得生生抽死我不可!”
沈明喜又默默地转向另一个,另一个嘴巴巧一点:“您就是我们心里的仙女儿,从来没想对您有什么旁的念头,就怕到时候装不像啊!”
沈明喜一人踹了一脚:“滚滚滚,少显眼了,不然抽死你们。”
沈晚照脑子一冒出一个人选:“秦同知……”
沈明喜抬手,沈晚照缩头,撇撇嘴道:“不说就不说。”
沈晚照干笑着擦了擦汗:“看来这人选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了,先带你出去买些胭脂水粉钗环衣裳吧。”
沈明喜无声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其实家里有绣娘裁缝,可惜沈明喜一年半载才回家一回,家里也没有合适她身量穿的衣裳,绣娘现做也来不及,只好出去买成衣。
事不宜迟,沈晚照拉着沈明喜带上丫鬟就杀去了京里最大做工最好款式最时兴的仙纺楼,仙纺楼分为三层,三层中间都放着衣裳衣料。
只是第一层是专供人休憩的地方,有些陪娘子来的男客就在这里等候,还备下了茶果点心,第二层有专供女客试衣裳的隐蔽地方,第二层专卖内里穿的衣裳,听说还有些不正经的款式。
沈晚照四下一望,立刻就选定了一款桃粉色绣百蝶戏花的长褙子,底下还搭了玫红色荷叶边的挑线白裙,要多少女有多少女,她立即把这套衣裙一指:“把这套取下来,给我堂姐换上。”
负责招待客人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妇人,看了看沈明喜,脸上有些为难,但见她一脸凶神恶煞也不敢提意见,硬着头皮取了最大款带她去二楼试衣裳。
绿萝笑看了一眼满脸不爽但硬是忍着的沈明喜:“您这未免也太……大奶奶未必就想看着明姑娘这样。”
沈晚照叹了口气:“大奶奶其实是想让堂姐卸任,再不干那要命的差事,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好地找个良人,以后只用像寻常姑娘一样逛逛街听听戏,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可堂姐刀口舔血惯了,大奶奶想的日子她做不来,也不愿做。”
她摇头道:“让她辞官她做不到,但趁大奶奶还能认人,哄哄大奶奶让她高兴高兴咱们还是能办到的。”
她说完又愁道:“就是这良人实在是不好找,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主仆正说话间,不远处隔着屏风的一位锦衣卫千户把这番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他知道自己同知对沈千总的心意,眼珠子一转,叫上娘子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绿萝奇道:“既然在军营里又苦又累又危险,明姑娘干嘛非得去?”
沈晚照清了清嗓子,正要答话,就见沈明喜一身少女系粉红从二楼埋了下来,走一步脸色就更黑一分。
沈晚照:“……噗。”
绿萝的脸也绿了。
沈明喜扯着裙子走到她面前:“他妈的,这衣裳怎么这么紧。”
这衣裙本来就是为身形娇小的女子裁制的,她身形虽然不胖甚至有些偏瘦,但身上的肌肉绝对不是盖的,再加上一米七几的身高,就好像彪形大汉穿芭比娃娃的衣裳,总之画风相当的……诡异。
她身后跟着的女子只能尴尬赔笑,本着推销人员的职业素养,她面带微笑地道:“这位……小姐穿这件很是相称,显得人也鲜嫩了不少。”
沈明喜皱着眉头满脸不爽地动了动胳膊,就听‘刺啦’一声,腋下裂了三寸长的口子。
推销的女子:“……”
沈晚照:“……”
招呼客人的女子:“……”
“给她重新拿一件吧,这件的钱我来赔了。”沈晚照还不信邪了,又给她指了件水绿色绣灼芙的长褙子:“给她试试这件。”
女子把到嘴的话硬憋了回去,生怕惹得这位高门千金不快,闷头带着沈明喜去了二楼试衣裳,第二回 下来这衣裳倒是不小了,就是水绿的衣裳配着她头顶的金冠,好似一根头顶带黄刺的黄瓜。
沈晚照:“……”好绝望,生无可恋。
她费解地转向绿萝:“我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带了沈明喜两回的女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轻声出口道:“这位小姐……您选的样式是极好的,都是京里最时兴的款式,只是不大适合您的堂姐……”
沈晚照自我放弃,摆摆手道:“那你就帮忙挑一件吧。”说着瞧了绿萝一眼,绿萝会意,递了赏钱上去,招呼客人的女子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请您移步,里头有一件,我觉着应当是适合您的。”
沈晚照和沈明喜依言往里走,就见里间的墙上挂着一件青蓝的衣裳,并无多余的点缀,只用银线捻进紫线里绣了些大气的花纹,裙子也并不长,只堪堪过膝盖,后面还配了素面的玄色披风,果然很适合沈明喜的风格。
沈晚照点了点头,沈明喜第三次被带到二楼,这回下来就好多了,衣裳不但衬得她身条修长,更把她的好相貌凸显了出来,英气中透了几分女子的娇媚,果然不错。
沈晚照点头:“就是它了。”掏口袋正想付钱,却发现自己银钱上回捐的差不多了,于是眼巴巴地看着沈明喜。
沈明喜斜了她一眼,掏出银子爽快地付了钱。两人又去连着的鞋店买了双同色的成鞋,回到家里指挥丫鬟给她上妆,又把发冠去掉绑了个英姿飒爽的发型,满意点头道:“不错,这样就很好。”
沈明喜不置可否地一抖披风:“打扮是打扮好了,你不是说祖母还想看我姻缘落定吗?到哪里找人去?”
沈晚照冒死直谏:“秦同知……”
沈明喜冷冷地瞪着她,她硬着头皮道:“他这人知道分寸,不会出去乱说,长相身份也拿得出手,跟你也算熟人,我觉得只要你开口他肯定可以帮忙,要不然就……”
沈明喜倒是没发火,淡淡道:“他不行,你以为请他帮了这次忙以后还能甩得掉?”
沈晚照大着胆子问道:“我觉着他虽然是只笑面虎,但对你的心意也不像是掺假的,容貌才干俱都不错,你怎么就这么讨厌他呢?”
沈明喜斜了她一眼:“谁说我讨厌他了?”
沈晚照道:“那你……”
沈明喜道:“还成吧,当队友对手都不错。”
她倒是真不讨厌秦同知,甚至可以说是颇为激赏,有点英雄惜英雄的那个意思,前提是秦同知不老缠着她,要是让沈晚照来说,就是典型的‘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睡我!’
她看沈晚照面有不解,摇了摇头道:“你上有爹娘下有父兄的自然不能明白,我和阿福无父无母,仅有的祖母也久病不愈,两个叔父还有三姑姑待我们虽好,但也不能事事都倚靠你们,得自己立的起来,阿福本来就在婆家日子艰难,我要是再嫁人,谁来帮她撑腰?”
明堂姐和福堂姐属于孤露,婚事本就艰难,听说父亲死的不光彩,母亲更是被赶出家门的,可谓是雪上加霜,所以福堂姐的婆家人才敢在她跟前摆谱。
沈明喜说着说着有些晃神,似是想起了往事:“就算嫁出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当婆家给人当牛做马,别说男人了,有的女人自己都不把亲生的女儿当人看,我娘……”
她眼里显出深切的嫌恶,说到一半住了嘴,撇撇嘴道:“像我这样性子身份的,压根没必要嫁人,还不如在军营里逍遥快活。”
她既然这么说,沈晚照也不好再多言,转了话头道:“要不我去让三姑姑把表兄拉来帮忙?或者从族里找几位眼生的堂兄过来?”
沈明喜正要说话,院外就有管事进来,行礼道:“明姑娘,外头有个姓秦的锦衣卫找您,您看要不要见一见?”
沈明喜眉头一皱,沈晚照想了想,替她答应了:“那就先让他进来吧。”
管事转身而去,转眼就领了秦同知上来,他见人还是一副笑脸,先同两人打了招呼,又转向沈明喜道:“好久不见了,千总。”
他目光微愣,明显露出惊艳之色。
沈晚照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前天才见过吧?”
秦同知自来熟地寻了张石凳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明喜:“老话怎么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话虽轻佻,但眼里满是认真,直愣愣地看着沈明喜,眼睛都没有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