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周一曲唱完,当真是余音绕梁,振聋发聩,他还意犹未尽地瞧了皇上一眼。
皇上:“……”他沉默了半晌,才从那好比施工现场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世子……真是……不错。”
不错在哪儿呢?他没说,也说不出来。
QAQ尼玛,被安王世子魔音灌耳的他都忘了下一步计划是啥,他现在只想把世子拖出去砍了!
沈晚照在心底地给皇上点了根蜡。
殷怀周眼带喜悦的道:“那我再给您唱一首?”
幸好皇上和睿王都没有自虐的属性,经过方才那洗脑神曲,隐晦含蓄地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就是:“不用了世子唱了一曲了嗓子也累了手也酸了腰也痛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殷怀周意犹未尽地扁了扁嘴。
又让内侍重新叫了歌舞上来,被天籁之音荡涤了一遍心灵,皇上和众臣方才觉着好些,这回却打死不敢让殷怀周开口了。
皇上平素是个好玩乐的,只是忙于朝政不好多玩,难得过年,国民休假,自然要好好地乐呵乐呵,于是还请了宫里专门养的戏班唱戏。
他自己爱神怪戏,但还是把戏单先给了太后,太后点了出才子佳人的戏码之后就又还给他,他又转手给了皇后,皇后含笑瞧了皇上一眼,点了出沉香救母,综合了太后和皇上的品味。
沈晚照不爱听戏,尤其不爱听才子佳人的封建毒草,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想上厕所,忙对玉瑶郡主说了几句,虽说宫里不能随便走动,但人有三急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先向上面禀了,又塞钱请周遭伺候的宫娥带她去如厕。
沈晚照其实只是听戏闷得慌,出来走一圈便好了,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去那五谷轮回之地走了一圈,宫女办事细心,见她出来便要去取巾栉,香豆和温水让她净手。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没想到没等来宫女,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带着隐隐笑意的声音,语带调笑:“姑娘在此等谁?莫不是等心上人来会?”
沈晚照一转头,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争分夺秒,更衣的功夫你都要出来。”
温重光微微一笑:“我也是来更衣的。”
沈晚照挑了下眉,又调笑道:“没想到首辅不光能指点庙堂,也能唱词弄曲,果真是多才多艺啊。”
他挑唇而笑:“晚上吃好了吗?”
沈晚照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我记得你方才在家里就没吃饭吧?”
他笑看她一眼,暧昧无限:“没某个人勾的神魂出窍,什么都忘了。”
沈晚照:“略略略。”
温重光:“……”
她见四下无人,便问道:“那出才子佳人的戏唱完了没?”
他摇头:“还没,怎么?你想听沉香救母?”
沈晚照道:“那我还是多磨蹭一会儿再回去吧。”
他暗暗记下,又笑道:“你这是不爱听的意思了?”
沈晚照撇了撇嘴:“太假。”她忍不住吐槽道:“现实里哪个疼女儿的高门会让自家女儿嫁给个穷书生,那千金我看也是不孝,把个外来的后生看的比自家父母还重要了。”
他眉梢一挑:“那我呢?”
沈晚照连忙安抚:“那书生一瞧就是个只会怨天尤人的穷酸,你是何等人物?跟他比什么?没得自降了身份。我喜欢你……”我爹娘也会喜欢你的。
她犹豫一瞬,把后面的话生生截了去。
他笑而不语,沉吟道:“幸好我也算攒了些家底下来,也算是有身份,不然只能空看你另嫁他人了。”
他倒是不觉得沈晚照的说法有什么不对,门当户对是正理,男人本就得有往上爬的本事和才干,更有让家中娘子过的更好的责任。
就像那书生总抱怨千金习惯奢侈,常要吃新鲜瓜果,穿绫罗绸缎,却不说千金绵延繁嗣,操持家务有多辛苦,但凡是个有本事的,自己自挣了家业来,也不会让家中娘子跟自己一起吃糠咽菜,光抱怨家中花销算什么本事?
沈晚照忙不迭地转了话头,牺牲殷怀周娱乐首辅:“你说那安王世子是不是有病啊哈哈哈哈,唱的是什么魔音,听完简直要人命了,得亏我们祖母身体硬朗。”
温重光想到方才那歌声,面上也空白了一瞬,唇畔几分轻嘲:“词儿倒是挺新奇的,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听来的?”
沈晚照有种蜜汁心虚,再次转移话题问道:“我给你的年礼你可有瞧过?”
温重光眉眼舒展,如新月清辉,工笔难绘:“自然是看过了。”
沈晚照高高兴兴地问道:“你有什么感想没有?觉着我这份礼送的好不好?”
温重光沉吟片刻:“我又不玩骰子,你送我两枚玉骰子做什么?”
沈晚照:“……”你他妈……她额角跳了跳:“我祝你新年快乐发大财行了吧!”
她心里郁闷,冲他扔过去几个白眼,却被他轻轻扯住袖口,柔声道:“阿晚,我很欢喜。”
第91章
沈晚照回到刚回到大殿里,余皇后就命人赏赐了几样新鲜果子下来,又把她叫过去态度温和地说了几句,她本来还有些紧张,但见皇后态度温和,眉眼可亲,心里也就渐渐放下了,按着礼数一一答了。
太子做的事儿皇后也不能直接道歉,不然皇家的面子就折进去了,只得委婉地说了几句,好在沈晚照上道,连连表示自己早都已经忘了这些事,余皇后见她伶俐慧黠,言谈爽利,很是喜爱,又赏了好些东西下去。
温重光本来有些担心,见状原本微紧收的肩头也松了下来,安抚地瞧了她一眼。
一场宫宴下来,宾主尽欢,不管是宗室还是众臣都十分疲累,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皇上打着哈欠进了皇后宫里,更衣洗漱之后也没急着躺下,只静静地斜靠在大迎枕上,看着皇后拆下发髻,忽又回首笑嗔道:“皇上怎么了?这么安安静静也不说话,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皇上笑着说没有,顿了会儿又问道:“训过哲儿了?他怎么说?改正了没有?”
提起太子,皇后也有些头疼,不过还是颔首道:“今儿个抽空把他叫来说了几句,面上倒是答应的好好的,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我瞧着还是有些不服。”
皇上跟她一起头疼起来:“这孩子是怎么了,往日倒还贤达知礼的。”
皇后心说还是像了你,面上却似笑非笑:“皇上觉着是为了什么?”
皇上想了想,默默地闭嘴不吭声了,皇后不过随意调侃几句,也怕他真难堪,忙道:“我已跟沈姑娘说过了,终究是小事,她也没往心里去。“
皇上点了点头,皇后又笑看他一眼:“都是沈姑娘和豫王妃很是相似,我今日见了才知道果真如此,倒比豫王妃亲生的闺女还要像一些呢。”
皇上道:“豫王妃性子沉稳,但这位沈姑娘到底被表兄养的娇了些,有些小女儿脾气,虽然样貌相似,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皇后含笑不语,把话头转了回来:“沈家能人辈出,子弟也都教养的极好,再说是宗室外戚,本就与皇室亲近,哲儿这般与沈家为难,就算不论太后那边的干系,也是自毁城墙,难保底下的勋贵不会兔死狐悲,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随意道:“不如寻个机会让他和沈家几个小辈走进些,他们年轻人说话,反倒比咱们长辈要自在,等误会消了自然就没事了。”
皇上应了个是,又道:“皇上是想让沈三姑娘和哲儿……”
皇上忙摆手:“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两人怕是互相看不顺眼,我怎么会把他们凑对儿?”
他轻咳了声:“大房的嫡长女将来怕是要承爵,以后就算没得官位,好歹有打理家业的本事,能把家中门第发扬光大也好,二公子听说品行才干也不错,等考了功名就让太子施恩,指派官位给他,以后若是有本事起来,将来也能成太子的左膀右臂,至于三姑娘……”
他迟疑片刻,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找个人品贵重,家世清贵的后生嫁了,顺顺遂遂地过一辈子。”
三言两语便把沈家三个孩子的前程定下了。
皇后笑叹:“皇上倒是最疼爱三姑娘,不过那孩子倒是可人疼,我瞧着也喜欢。”
她不由感慨,皇上待沈家倒真是恩厚,要是换了旁的世家,哪里用得着皇上这般费心筹谋?不过她也没什么嫉妒之心,毕竟皇上对余家也是不差的,她几个侄子都是前途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