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淡淡地拒了:“采儿何德何能,又跟老夫人非亲非故的,我瞧着老夫人的几个孙女儿媳孙媳都不错,还是给她们吧。”
她又顺着感叹道:“是啊,咱们都老了,儿女也都大了。”
晏老夫人见她压根没有伸手的意思,清河县主也闲闲地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只好把手收回来,讪笑道:“郡王妃哪里老了,县主雍容高贵也更胜往昔,只有我这个不中用的才是老了呢。”
她就着郡王妃的话头,叹了声道:“俗话说得好,儿女是咱们的命根子,三思这孩子命不好,头一个夫人也是没福气的,他这些年都没再娶。我已经是半截快入土的人了,实在不忍瞧着他人过中年还孤零零的。”
郡王妃面色越发冷淡,似乎还有些莫名的怒气,转头瞧了自己女儿一眼,淡然道:“老夫人一片慈母心肠,想来齐国公能够体会。”
晏老夫人叹息道:“他是个长情的,这些年都未曾娶妻,心里一直念着头一个夫人,也是没找着合心意的。”
重岚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晏三思长情?怕是娶了老婆他左一个右一个地纳妾吧。
晏老夫人显然不知道她心里再想什么,转头瞧了瞧清河县主,转了话风道:“我瞧着县主也是个好的,品貌出众身份又高贵,再这么耽搁着,岂不是白白误了大好年华?可有中意的人家吗?”
郡王妃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她心里头有主意着呢,不需要我来为她操劳。”
她又顿了许久,似是极不情愿地道:“其实我心里也惦念着这事儿,老夫人在金陵城里呆的久,还望你帮着留心一二了。”
两人一步一步谈到了婚嫁,重岚忍不住诧异地瞧着清河县主,又想到了晏三思,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晏老夫人听见这话,面色一喜,微微坐直了身子:“既然王妃这么说,那我也想厚颜提一提。”
她面有喜色,嘴上却极谦卑:“三思如今才承了齐国公的爵位,虽然没有官位在身,但他总算知道上进,大器晚成也说不准,况且还有爵位靠着。”
她一口气说了长串,喘了几声才继续道“我知道县主是宗室女,本不应厚颜高攀,但我实在是对县主的品貌喜欢得紧,而且又男未婚女未嫁的,是以明知不配,也想觍颜提一提这桩亲事。”
清河县主虽是寡妇,但这么当着她的面提出来也有些莽撞了,重岚心里虽有准备,但听她就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倒是郡王妃和清河县主哪个都没露出意外之色,神色如常地听完了。
郡王妃甚至还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但不知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微动,就被嫌恶和不悦取代了,面上的神情更为冷漠。
她像是强压着什么的似的:“老夫人这般突然,叫我不知该怎么应答,况且这孩子的婚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还得回去跟王爷禀报了才能定夺。”
她说完就要起身告辞,晏老夫人还算知趣:“郡王妃说的是,事关县主婚事,自然马虎不得,是我太莽撞了。”
她见郡王妃要走,忙命人去送,宁氏主动揽下这差事,笑道:“我来送王妃出去。”
她带着晏茹一道儿送郡王妃,路上却不住拉着郡王妃和清河县主说话,故意把姜乙和晏茹留在了后头。
晏茹打扮的出挑又不刻意,头上梳着双环髻,缠着五彩的绦子,耳朵上坠着赤金柳叶耳环,上身穿了月白兰花刺绣交领褙子,底下配着同色挑线裙子,远远望去像是一株含苞欲放的琉璃繁缕,收敛了刻薄性子之后更显得秀气明媚。
她小脸泛红,提着裙子小心走着,轻声抱怨道:“娘怎么走的这么快?”
姜乙像是没听见一般,远远地望着重岚离去的方向出神,晏茹有些失望,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咬了咬牙,细声细气地道:“上回多谢将军出手相救了,要不是将军,我今日哪有命在?”
姜乙随意瞧了她一眼,面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晏姑娘客气了。”
晏茹见她如此冷淡,心里沉了沉,又把装扮秀美的半张脸抬起来,柔声道:“我爹娘想设宴款待将军,想答谢将军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前来呢?”
姜乙好像这才瞧见她一般,目光头次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心里砰砰乱跳,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却舍不得挪开目光。
他笑了笑:“那是自然。晏姑娘能带我去园子里逛逛吗?”
晏茹见他主动邀约,心里一喜,想到晏老夫人和那几个教养嬷嬷。又拧着帕子为难道:“这…今日怕是不成。”
他唇角微勾:“那以后若是得了空…”
晏茹忙接口道:“既然将军愿意,那我当然要尽东道之谊,带您好好地逛逛。”
他恩了声,竟起了个不相干的话头:“晏总督才新婚,想必定和少夫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晏茹一怔,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不过她对这个话头不感兴趣,敷衍地点了点头,哼了声道:“大哥能娶她,对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偏还不知好歹的提了好些条件,大哥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都还答应了。”
她说完才发觉不小心在心上人面前露了刻薄性子,忙红着脸道:“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姜乙别有深意地笑道:“我和晏总督当初打过几回交道,他夫人可是我的表妹啊。”
他忽然将身子压低了些,轻声道:“以后晏家女眷要是有什么集体要出门的日子,劳烦晏姑娘提前支会我一声。”
晏茹还以为他是要想法子和自己私会,心里又惊又喜,一时间把什么都忘了,只能看着他秀美如玉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姜乙满意一笑,折扇合于掌心,转身去了,没过半晌宁氏便转回来,见晏茹还呆愣在原地,用力戳了她一指头:“呆在这儿想什么呢?怎么不回去?”
晏茹脸色一红,说不出话来。今天的事儿宁氏自然也有安排,见她红了脸,拉着她笑道:“平乐郡王府端的是个好人家,镇国将军虽不是嫡出,但极得郡王器重,人又生的俊秀,提亲的人快把门槛踏破了。”
晏茹垂下头,却也道:“我也觉着他好…”
宁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想着要是能攀上这样的人家,心里不由得万分欢喜,却还是肃了神色叮嘱她道:“男人家都图个新鲜,你见他这一回就够了,日后自有我和你爹奔走。”
晏茹想到和姜乙的约定,面上虽肃容应了,底下却低头不以为然地撅了撅嘴。
……
那边重岚心烦意乱地回了院子,坐了没多久就看见晏和回来了,她有些诧异,心里却一定:“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迎上去才发现他身上带了些酒气,皱眉道:“你喝酒了?”
他素来爱洁,身上除了沉水香再没有别的味道,既然能闻到盖都盖不住的酒气,那肯定是喝了不少。
他略略退开几步:“熏着你了?”
重岚忙命人准备干净衣裳,又取了干净巾栉给他擦脸:“我是怕你喝酒耽误正事儿。”
他按了按额角:“今天检阅完水师,就被水师营里的几个老将拉去喝酒,我懒得繁衍这些,所以喝了些就干脆回来了。”
军营里的各个都是海量,她忙命人去煮醒酒汤,又问道:“你可吃过饭了吗?”
他摇了摇头,她一脸的不赞成:“空着肚子吃酒可不好。”又忙命清云去厨下让人做几个清淡开胃的小菜来。
清云怕记漏了,便写了个菜单子,带着菜单和十两银子来了厨下。
管着厨房的曹娘子见她这个时候过来,还以为是重岚要吃,随意就着她的手瞧了几眼,连看都没看齐全,皱眉冷淡道:“这菜单上的菜好些做不了,姑娘换几样菜吧。”
清云一怔,这单子上尽都是清淡小菜,少有的几个肉菜也都是麻油肉丝,醋溜鱼片这样的简单菜式,怎么就做不了了?
她奇道:“这又不是什么大菜,怎么就做不了了?”
曹娘子一点菜单上的清炒冬瓜片:“老夫人上了年纪,就爱吃些清淡好嚼的,冬瓜得给她晚上留着。”
她又往下点了点绿豆粥:“熬绿豆汤且得费工夫呢,咱们都忙着做晚饭,哪有功夫看着炉子。”
清云忍着气道:“那依娘子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