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106)

作者:归远少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属下得罪。”几个暗卫一怔,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室内烛光昏暗,梅庚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又迅速将门关好,免得寒气侵入,绕过屏风一瞧,软榻上的青年正睡着,睡颜一贯的乖巧无害,烛光下的侧颜精致而温驯。

梅庚静静望了片刻,走近时才发现他眼底的乌青,心疼之余又是无奈,替他将褪下去些的薄毯盖好,俯首于光洁额心落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糅合了疼惜与思念的亲吻。

小家伙似醒非醒地睁开了眼,抿着唇发出声奶猫似的轻哼,不过是片刻,又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睡过去。

姿态堪称毫无防备,在他面前的楚策一向如此,又软又甜,像是会勾丝的糖,甜腻腻的,扯不断。

——太可爱。

梅庚心头骤然一挑,满眼的无奈痴恋。

书案上摆着楚策堆积如山的公文,推行新政极其艰难,小家伙一力要求减免赋税,重视农耕,寒门入仕,已惹了大批权贵不悦,而今朝堂之上洛王党虽算不上一手遮天,却也已然压制淮王。

又安安静静地盯了小殿下好半晌,梅庚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坐到案前,提笔落墨,落笔行云般地替他写起变法事宜。

窝在榻上的楚策悄悄睁开眼,满目清明,怀里搂着乌木和刻刀,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便要被他发现了。

夜将尽,西平王如来时那般轻手轻脚凑到小殿下面前,轻轻吻了下额心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此这般,梅庚每夜来时,都能瞧见小家伙缩在榻上睡着,便悄悄替他处理好公务,不愿打扰小家伙,便默不作声地回去。

——左右小家伙瞧见那些字迹,也会知道他来过。

处理公务时他也会着墨一两句情话,字里行间皆是缠绵情意,行云流水般铺写在一张张纸上。

楚策便一张一张地收好,极其珍视。

——

上元佳节,元宵灯会,孤月悬于清辉夜空,满城灯火白如银,楼阁树枝挂灯万盏,流光溢彩,烟花炸开,似繁星若雨,火树银花。

大楚国风保守,但上元节时却随处可见男女并肩而行。

人潮中,玄色长袍的公子俊美矜贵,怀中护着的却是个温和斯文的青年,他毫不在意周围诧异目光,堂而皇之地揽着清瘦青年的腰身将他锢在怀里,小心翼翼,满目柔情。

楚策面露无奈,低声道:“……还不至这般柔弱,你快放开我。”

“我知道。”梅庚温温柔柔地在他耳边轻语,“我就是想抱抱你。”

楚策说不出话来,满面绯色:“……”

他没再继续挣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算是允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

西平王与淮王的断袖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毕竟只是传闻,何况二人位高权重,无人敢说什么,但大楚百姓仍然对断袖之癖避之不及。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一声鄙夷嗤笑传来:“好好的男人偏要去做伺候人的女人,恶心,简直丢我大楚儿郎的脸。”

那身着玄袍的高大男子忽而顿住,缓缓转过了头,眉宇间凝聚阴翳厉色,一字一顿:“再说一遍?”

周围人忽而向四方退开,露出一小片空地,那两人即便是断袖之情,可瞧其衣着定然非富即贵,没人愿意平白去招惹。

方才说话的男子和身边的小厮便被孤立在梅庚与楚策面前,他笑容忽而有些勉强,方才不过是瞧着碍眼随口一说,却不想对方态度如此嚣张,一时不忿,还真重复了一遍:“好好的男人不做,委身人下,像个女人一样,难道不恶心?”

那男人眸光沉冷,如深海般难以捉摸,也不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仿佛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小厮气焰嚣张地斥道:“放肆!我们家公子可是御史中丞杨大人家的少爷,你们还不赶快让路?”

面色阴云密布的男人便蓦地笑了,掺了冰的笑,“御史中丞杨井真,上元佳节,不宜见血,本王暂且记着。”

本王二字一出,纨绔公子刹那白了脸,隐隐觉着自己像是惹了不该惹的人,难以置信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梅庚笑意戏谑,淡淡吐字:“梅庚。”

全大楚叫梅庚的,便只有那位嚣张桀骜不可一世的西平王。

但眼前人无疑是内敛的,纵使眉目凌厉,通身肃然气势也被他完美地收敛起,唯独此刻,骤然迸发出的冷意,好似骤然出鞘的寒光利刃,杨少爷被西平王随时要提刀砍人黑风煞气的凶悍震慑住,直到人走远都没回过神来。

“他……他是西平王?”杨少爷面色惨白地偏头问小厮,后者也吓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地问:“少……少爷,咱们,怎……怎么办?”

西平王,不仅是大楚最骁勇的将军,更是令满朝文武都忌惮不已的大魔王。

转头就走的梅庚仍紧锁眉头,片刻,抿了抿唇,道:“小策,忍一时,越想越气。”

楚策笑出了声,温润清朗,上挑的尾音带几分狡黠:“想要我安慰你?”

两人行在河边,河面飘满莲灯,于月光下熠熠生辉,梅庚却觉着天地绝色也比不过那小家伙灿然若星的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说你,我生气。”

楚策便无可奈何,犹豫了片刻,自袖中掏出个物件,红着脸塞进了他手里,偏开脸时眼底似有忐忑局促。

梅庚低眸一瞧,掌中是一支流云乌木簪,雕工可称粗糙,与精致二字无关。

大楚习俗,赠簪结发,是以定情。

掌心仿佛忽而炽烫起来,梅庚盯了那乌木簪良久,方才回神,眼里是掩不住的欣喜,他等了太久,等过暮雪春雨,等过两世春秋,只觉心尖滚烫。

不知何时天际乌云蔽月,细雪飘落,额角微凉,沁了雪光,他似是忽而回了神一般,蓦地攥紧了那支做工粗粝的乌木簪。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互许终身

周遭喧嚣此刻都已湮没于雪夜,烁玉流金的灯映照细雪,似星子坠落,漫天细碎的光。

梅庚却什么都瞧不见了,满心满眼都是那目光躲闪面染薄红的青年。

那木簪雕刻粗糙,一看便知出自何人之手,倒是楚策又矜羞又忐忑,半晌没得着回应,又受不住梅庚盛了火似的眼眸,垂下眼低低地道:“你赠我梅花佩,我还你流云簪,你要记得,切莫辜负。”

“你……应知。”梅庚抬起手,轻抚着心上人如画般的眉宇,轻声和缓,“梅庚绝不负你,”

言未尽时,他便将人揽入怀,有一瞬间,天地皆为无物。

没有大楚,没有西北梅西庭,没有淮王楚泽渊。

他们只是他们。

是心心相印、互许终身的恋人。

——是奢求。

梅庚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点,却甘愿在此刻故作不知。

楚策待人温和疏离,在心上人面前又是另一幅光景,温柔还是温柔,只是多了些鲜活,梅庚就像是美人图中的点睛之笔。

大抵是感觉到梅庚起伏不定的心绪,楚策稍抬起头,轻轻吻在他唇角:“此后,你便要与我一同被天下人诟病了。”

梅庚揽住那柔韧腰肢,俯首在他唇上回了个吻,眉眼尽是笑意,“我求之不得。”

有时梅庚也会倦怠,不明自己拼命守护的是什么,是大楚,是西北,是百姓,还是楚策。

但如今却是明白了,他守护的所有,实际上都密不可分,而最终在乎的,并非天下人的指摘,亦或是所谓千夫所指的困境。

就——只是怕楚策难过。

仅此而已。

飘满莲灯的河边,两个俊俏公子亲昵相拥,耳鬓厮磨,眼里写满柔情与幸福。

来此放河灯的男女瞧见,神色各异,河边素衣的妇人带着幼童,将莲灯推入河中,任其同浮冰飘远。

身侧小儿满目懵懂地问道:“娘亲,那两个公子好奇怪。”

妇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又笑着回过头轻声:“不奇怪,那两位公子两情相悦而已。”

并不明白两情相悦是何意的孩子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嗯……”妇人沉吟片刻,笑得温婉柔和,“就如娘亲与爹爹一般。”

小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拖长音问道:“那娘亲,河灯真的会带爹爹回来吗?你不是说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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