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岩笑眯眯道:“这话多让人伤心啊,好歹我们之间还合作过,没必要这么见外。”
“反正和珅已经失踪,合作也终止了。没什么事情就回去,我家有门神,不需要第二个。”
“门神哪有孤零零的,不都是成双成对。而且馗道一直是双人执掌的,不是吗?”
阿赛尔再次掏出笔,蓝色灵能缓缓汇聚,“我哥早就离开馗道,你想做什么都和我哥没有关系!”
“我不想找你的麻烦。你应该收到秦老先生发的短信,说我会来拜访。”安岩举起双手,苦笑道:“伯父说……你哥没有配备手机。”
阿赛尔翻出手机,他看了一会,表情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让出了进去的路,并警告安岩别和神荼提馗道的事情。
安岩自然答应,依照片的指引,走向后院。
一路上,零星的黄泉花栽种在两旁。
昭示真实,破开幻境的黄泉花,秦家的象征。
他顺着黄泉花开遍的石板小路,走进后院,深紫的花朵构成了一片海洋,浅蓝的光晕飘荡在海洋的上方,那是普通人无法窥见的美景。
黑发男人站在那,站在海洋中。
高挑劲瘦的黑发男人背对着他,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在这种环境下,泛着迷幻色彩。
恍惚中,安岩的眼中出现了长穿皮夹克加黑裤,脚下踩着长靴的黑发男人。
但是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他再次回到现实。
他向黑发男人靠近,脚步落在黄泉花海的空隙间,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方走去。
他故作随意的问道:
“馗道传人也需要休息吗?”
一声轻笑传来,他听到男人这么回答:“嗯。”
“听说你要退出馗道。”安岩继续说道:“真是可惜啊,我很期待和你合作呢。”
他故意停顿了许久,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期待着预想中的回答。
但除了风声,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安岩嘲讽的笑了笑——要不是这话从他嘴里跑出来,他还不信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无聊又天真的话。
大概梦的影响还有残留吧。
安岩这么想着。
安岩推了推眼镜,用以遮挡棕眸中溢出的情绪,“我睡的很不好,因为一个说不上好坏的梦——”
前方的人豁然转身,清亮的凤眸紧缩安岩。
安岩对他笑了笑,但男人的话让这个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黑发男人说道:
“你是谁?”
安岩的步伐停下了。
他反复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直到对方皱紧眉,才又笑了起来。
“我很早就想说了,你真的是不会骗人。”安岩抬眼,正对上那双湛蓝凤眸,并捕捉到了其中转瞬即逝的失措。他得意的笑了,一字一顿的念着未来搭档的名字,“——神荼。”
神荼别开脸,眼神错开棕发男人的调笑。
“前段时间,我才和你师弟丰绅拔除馗道叛徒。”安岩的笑容添上促狭,认真思考起来,“或者,你对我别有所图?”
神荼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棕发男人无奈举手投降,承诺说完这个梦,他一定会走。黑发男人皱紧了眉,显得相当不满意。
“你应该听听,因为这个梦——你必不可少。”
一个月后。
窗玻璃绽开层层冰花,院内暖融融的热气飘荡,融进温凉的酒水里。
人声和钢琴声共谱了清缓的乐曲,微风徐徐,一片梧桐叶飘落,静悄悄的搁置在树旁的钢琴上。
安岩坐在钢琴前,棕发和眼镜遮住他一半的面容,只看他的面容有些发白。
远处,黑发男子远远看着他,聆听着这首钢琴曲怔怔出神,直到一曲终了,才转身走进屋内。
就在男人离开时,安岩似有所觉的看向四周,正巧在院中偏僻的地点看到熟人。他走过去,坐到木桌对面。
熟人先开口了,“弹的不错。不过为什么只弹这一首?”
“我只会这一首。”安岩笑道,“听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怎么不见别尘?”
“你认识我?”
“‘求必应’苏悠,你在妖族里很有名,神族里面也是。”
“‘求必应’……别尘……”苏悠喝了口酒,神色黯然,“好久没听过的称呼。”
苏悠倒了一杯酒,推到安岩面前。
安岩摇头,“我在戒酒。”
“那你可错过好东西咯。”
“越美好的事物,越让人沉醉。”安岩笑了笑,“也越是,让人错过真正该珍视的。”
苏悠迟疑道:“倒是和白泽说的话很像。”
“我是和白泽合作过一段时间,但是——”
“——但是她突然消失了?原来如此,你想问神族的事情。”苏悠接过话茬,“五年前的事情了……一夜之间,神族,狐族,安家……都消失了。”
五年前……2015年!
“哪一天?”
“10月份,10月4号,24点的钟声刚敲响,她就在我面前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神族和他们的追随者都在那一夜消失了。”苏悠灌下一瓶酒,“白泽应该也是一样……你,你居然没和他们走?你应该姓安是吧。”
安岩仰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压顶下,他的眼中只有昏暗,他说:
“2015年10月4日,我应该死在那时候了。”
苏悠打了个酒嗝,“所以呢?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个亡灵?”
“我被人救了,就在我死亡的同一天。”安岩低声道:“他以自己的命运为代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下了我。”
“你欠了他一份人情。”
“……一份没法还的人情。”
“金钱,美人,权利……难道就没有你的恩人感兴趣的?也或者你可以,帮他改回命运。”
安岩沉默良久,“我可以办到,我都可以办到,只要他开口……可是,他把一切都忘了。”
“全忘了?”
“没有一点记忆。”安岩苦笑,“我在他眼中,或许不如一个陌生人。”
“你错了。”苏悠放下酒,放在木桌正中,“既然你没有忘记他,他又怎么会忘记你。”
浓稠黑云中,隐约可见一丝光挣出,那缕光投在酒水中。霎时间,水中晕开暖金色。
突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安岩不可置信的低下头,这微小的动作也牵扯出不尽的钝痛。
他看见胸前口袋前炸起电弧,胸口和颈间缓缓拉开一条血线,鲜血肆意而出。
下一秒,死寂的黑暗侵蚀他的视线。
第48章 念念不忘
神荼走在马路上。
他走在路上的积雪中,厚重的雪吞没了他长靴踏在沥青路的声响。
天空只有黑云,没有光。枯萎的植物覆盖层层重雪,惨败枝叶紧贴地面。路边的住户大门紧闭,宽大的道路看不到一个人影。
天地间,只有他孤独的前进着,前进着,前进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哥哥!”
神荼抬眼看去,看到他的血缘兄弟阿赛尔兴冲冲的跑过来,他神色温柔了许多,低声道:“小心。”
“嘿嘿,没事!”阿赛尔摸摸头,自得道:“我在宁夏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不会摔倒的!”
阿赛尔疑惑的左盼右顾,“安岩哥呢?你们吵架啦?”
神荼向前走去,“没有。”
“安岩哥不是总找哥哥吗,居然没有一起来宁夏?”
“……他先行一步。”
“这么说,他或许是直接去暖心面店了。”阿赛尔猜测道:“可是,店主说不能投宿啊……想不通,只要你们没吵架就行啦。”
“你不讨厌安岩?”
“我只是不太喜欢他说话弯弯绕绕,不过哥哥和他搭档后,看上去心情很好。我就忍忍他吧。”
兄弟两人走向暖心面店,一路上阿赛尔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说给了神荼听,诸如神荼的师弟丰绅殷德结婚了,据说丰绅夫妻是前世情缘,还比如说阿赛尔和凛去守墓村,参观了村里的考古发现……
神荼恍惚中,生出了一种错觉:似乎久远的从前,也曾有一个人如此。那人待在他身边,总是不知疲倦的说着。
他不讨厌那人,相反那人对于他——
不是家人,却同家人一般重要的存在。
到达暖心面店前,冬日的严寒正不自觉褪去,远远能看到店外围墙边长有茂密的植株,株株青翠欲滴,竟是突然走入了春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