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那么温柔，月色那么美，他的笑却比月色还要美。
美得能够杀人。
楚留香相信，如果他用这样的笑让人为他去死，世上没有人能够拒绝。
夺魄，是眼前之人，良辰美景，是今宵此刻。
此情此景，楚留香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热烈的感情。
他刚想说什么，却见叶卿自袖中拿出小竹哨，放到唇边吹出一声清亮的哨音，下一刻随着风声几十道人影落在院内。
他们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影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然而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双相似的眼睛。
充满狂热和虔诚的眼睛。
他们都用这双眼睛看着叶卿，除了他，他们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叶卿云淡风轻地开口，“去幽灵道，见到奸邪为恶之徒，给我杀。”
人数还不够，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还没有结束。
那些人影听完后没有片刻犹豫，鬼魅般离开了这里，叶卿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被他们当做真理执行到底，绝不会有丝毫违背。
小院中又恢复了平静，依然是一轮明月和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可是心态和气氛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楚留香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叶卿，语气微沉，“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叶卿表情再次恢复了淡漠，“我从未骗过你什么，我也早已说过，我的目的一直没有变，就是清剿幽灵道。”
楚留香问道：“你的计划就是趁着城中所有人被节日和紫禁之巅比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时候，让刚才那几十个人去幽灵道中大开杀戒？”
“不是……”叶卿淡淡回答，“真正的清剿已经结束了，刚才那些人只是去收尾的。”
结束了？
楚留香将这些日子叶卿所有的行为都梳理了一遍，然后猛然变了神色，“你让那些人在下面发展的势力……”
叶卿：“三天前，我给了每个势力首领一份毒•药，然后让他们必须在中秋这天将自己手下所有人聚集在一起。”
楚留香不敢置信道：“他们怎么可能肯……”
“他们当然肯……”叶卿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命令是我下的。”
楚留香霍然起身，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甚至连手都紧握成拳，他瞪着叶卿，一字一句道：“那可是几千条人命！”
那七八个人应叶卿的要求，全力在幽灵道中发展势力，最后每个人手下都有三四百人，那种可怕的后果楚留香连想都不敢想。
叶卿沉默不语。
楚留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轻功离开了小院，飞快朝幽灵道赶去。
叶卿独自坐在院中，半晌抬手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低声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第36章
对于京中普通百姓而言, 昨夜是佳节如梦，他们不知道紫禁之巅上那场旷世绝伦的比斗，也不知道昨夜皇宫中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
他们只是在第二天早上诧异地发现街上忽然多了许多乞丐和流民, 这些人平日都像老鼠一样躲在地下, 现在却满脸惊恐的全挤到了上面，像是下面有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这异样很快惊动了巡逻的卫兵, 他们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情况后立刻派人下去探查，然后一个个全都脸色铁青, 这往日让朝廷都束手无策的地下世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是什么在昨晚悄无声息地夺去了这么多条人命，厉鬼么？
这件事很快被上报，最后京令尹以疑似江湖人作案为由将案子推给了六扇门, 幽灵道里面都是些户籍都查不到的人, 案情又这么严重, 也的确有江湖人动手的痕迹, 这锅自然是能甩就甩。
“这些人都死于中毒，见血封喉的剧毒，毒就下在酒里。”追命查看过尸体和现场后沉声道。
铁手皱眉, “这些人分属不同的势力, 距离也远近不一, 为什么会在同样的时间都喝下了有毒的酒？”
冷血面无表情开口，“不是所有, 还有一部分是后来被人所杀, 从伤口看, 有暗器、刀剑、掌法、毒•药, 应该是一群人所为。”
无情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 死的人里有很多是缉捕令上的罪犯？”
尤其是六扇门发出去的悬赏令上的那些江湖恶贼, 无情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
“确实……”铁手眉头舒展，然后笑了笑，“那群人难道还是在替道？”
冷血语气冰冷，“这几千个人难道每个都有罪？”
无情沉思不语，这时一个笑容和善的黑衣青年从房顶跃下，对着四人拱手道：“见过四位大捕头。”
追命看着他问道：“阁下是？”
黑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到无情面前，“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奉公子之命，将这封信送到无情大爷手中。”
说到「公子」时，黑衣青年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炽热神采。
无情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接过了信，黑衣青年微微一笑，然后不顾铁手追问公子是什么人，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去。
无情将信取出，才看了几个字就脸色微变，其余三人见状都没有出声，直到他将信看完，铁手才出言询问：“大师兄，这信上写了什么？”
无情将信递给他们，“那个凶手请我去一见。”
叶卿捧着一盏茶坐在院中树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他身上，风拂过他的衣袖和长发，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他和说悄悄话。
除此之外，院中再无他人，也不闻其他声响。
无情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这个凶手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叶卿看着眼前这个如天边冷月般的俊秀青年，抬手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无情大捕头，幸会。”
“我知道你……”无情看了他片刻后淡淡开口，“你给神侯府送过两封信。”
叶卿颔首，“加上今天这封应该是第三封了。”
无情凝望着他，目光清亮又锐利，“幽灵道中的事真的是你所为？”
叶卿：“是……”
无情冷冷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面对他这审讯犯人的态度，叶卿神色不变，“无可奉告……”
无情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要特意将一切告诉我，请我过来？”
叶卿已经在那封信中将整个案情的经过交代清楚了。
叶卿低头喝了一口茶，“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能够光明磊落的将所有事情说出来。”
无情冷笑，“那几千条人命在你眼中也不算见不得人的事？”
叶卿屈指敲了敲手边几本堆在一起的书册，“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那些书册他最后一次下幽灵道检查完毕后，让各首领暗中统计记录的手下人名单，以及他们的一些罪行。
无情微微睁大了眼睛，叶卿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平静道：“你们很快就能查到我身上，而我或许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如果后面我上了你们六扇门的悬赏榜，那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江湖上可有不少人靠着官府的赏金花红度日。
他停顿了下，抬眼看向对面的无情，“素闻无情大捕头铁面无私，嫉恶如仇，对待罪犯更是心狠手辣，绝不留情，我想对于这件事应该也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决。”
无情点了点头，表情肃然，“我会尽快查清此事，在那之前，你不得离开京城一步，我会让铁手看着你。”
叶卿颔首，“可以，只是我不喜欢被人打扰，请那位铁二爷不要随意进出我的院子。”
无情答应下来，然后想了想又道：“那些为你收尾的人呢？他们之中也有不少六扇门缉捕的要犯，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叶卿取出竹哨吹响，那几十个人瞬间出现在庭院中，无情的手下意识按上了轮椅上的机关，叶卿仿佛没看见他的动作，淡淡地对他说：“这些人你都可以带走，但凡有罪的，他们都会将以前所犯的罪行全部交代清楚。只是有一点，昨夜在幽灵道中他们也诛杀了不少恶贼，如果不足以将功补过的话，我希望大捕头至少能给他们保留一点最后的体面。”
无情：“好……”
这件事自然也震动了朝堂，这无病无灾的，除非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决一死战，否则京中不可能一夜之间死这么多人，就连平时在早朝上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赵今都震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