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月亮挪动了好几步,青蕴一个抽身离去,收剑背在身后,神色依旧高冷。
黎司植也随即收起软剑,皱眉盯着青蕴,不知这人今晚闹什么幺蛾子。
“你知道吗?”青蕴突然冒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黎司植动了动嘴:“知道什么?”
青蕴往他面前走,剑入剑鞘:“殿下在查你的身世。”
黎司植眼眸微闪:“是吗?”
“你不知道。”青蕴肯定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找你父母,是不是觉得你如今不听话,想要找个能更好拿捏的地方?”
“为什么要告诉我?”黎司植问。
青蕴看向远方:“觉得你可怜,本就为他卖命,还要被迫卖更多的命。”
“犯不着。”黎司植转身就走,方才青蕴和他交手用了八成功力,后面这乱七八糟的话也不是真心要说的。
周彦川还真是个极品疑心病,父母一事试探不完了该。
黎司植先前看卓煊的身世,并没在父母上做过多纠结,此时再想起来,系统上没明确说过卓煊到底是谁的孩子。
回到房间里对着盆水沉思的黎司植默然,到底得有多巧合才才能两人一模一样呢?
他摘掉面具,指尖在眼尾小痣上划过。
他和周彦川面相几乎一样,唯有不同就在这颗不太醒目的泪痣上。
没有青蕴生硬的试探,他不会由父母想到自己的脸。
现在,他又由这张脸想到身世。
卓煊,到底是谁的孩子?
驿馆,备受保护的厢房内。
伤寒分外严重的周彦川捂着小暖炉,捧着卷书在烛光下发着呆。
门发出轻响,一身寒露的青蕴走进来,跪在他面前。
周彦川咳嗽着,嗓音发哑:“没打过他?”
青蕴点头:“他的功力较前些时候又有长进。”
“不奇怪,他和我同出师门。”周彦川喉咙痒痒的,偏头又咳嗽了几声。
这伤寒逼得他眼角发红,无端增添几抹病弱的味道,他凝视青蕴。
“让你说的话说了吗?”
青蕴道:“说了。”
周彦川追问:“他有什么反应?”
“没反应。”青蕴如实禀告,“他像对此事不感兴趣,连个脚步停顿都没有。”
周彦川拧眉,像是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
不久以前,他假意和黎司植促膝长谈,谈及亲人时对方眼中那种对亲情的向往还历历在目。
这才过了多久,便能做到毫不在乎。
是被察觉出了用意,还是他真的生出了异心?
周彦川想到那张纸条,捏着书的手发紧。
他无法容许旁人背叛,尤其是黎司植!
第51章 不做替身-010
周彦川脸色难看的要命,落在青蕴眼里,这是种在乎。
周彦川很在乎黎司植。
不,应该说很介意黎司植是否真的效忠于他。
所以,如若周彦川真的知晓黎司植背地里做的事,怕是会发疯。
周彦川越想越怕这猜想成事实,便冷着脸问青蕴:“近来他除开帮我做事,还有做别的吗?”
“每日在竹林里练功,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去别处。”青蕴只说自己看见的。
周彦川一听这话又觉得自己属实想多了。
在黎司植心里,他是相当重要的存在,撇开主子身份不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会对他很好,不要回报的那种。
黎司植会将他看得很重要吧,哪来的理由背叛他呢?
周彦川自欺欺人,脸色奇异得又缓和下来:“平日里没事少去打扰他。江北毕竟是别人地盘,让旁人发现他的存在,对我们不利。他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紧要关头反败为胜的重要棋子,得保护好。”
他难得对青蕴说这么多话,是希望青蕴能明白分寸。
这几日里他听影卫说青蕴闲来无事就会去找黎司植,切磋来去,偶尔还会同进同出。
青蕴是他的近身侍卫,极容易被人盯上。
有心人盯上青蕴,自然也会发现身形肖似他的黎司植,往更深一步里探,就能发现黎司植的存在。
他养黎司植的这些年自认做的密不透风,架不住万一。
周彦川也不想让这个万一成为可突破之处。
如若真的发生了,那黎司植这枚棋子真的只能弃而不用,再干脆点消失在世间。
耗费多年心思养出来的棋子,他舍不得轻易抛弃。
青蕴心里发冷,面上不动声色:“是。”
周彦川满意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青蕴收敛目光,垂着眼皮子想,这事儿若是传到黎司植耳朵里,会引发怎样的事情呢?
黎司植并不想掺和青蕴和周彦川间的主仆交手,这边忙着接受钱少爷乖乖送过来的消息。
他没有天真的不验证就相信,没有任何查证的东西是站不稳脚跟的。
这时,苏绵绵派上最为重要的用处。
经过钱少爷手递出来的东西在苏绵绵手里转了一圈,周转到黎司植手里,已经是被矫正过的准确消息。
太子周彦山这几年联合苏檀盈利银两数额高到发指,那个数值在人看来无不惊愕。
对这笔钱究竟花在哪里了,黎司植也想要个究竟。
这就只能靠苏绵绵一点点探查,钱少爷是挖不到了。
两人各自忙碌起来的时候,黎司植生生觉得他该想法子将手伸到周彦山哪里去,这样一来,或许消息的途径更广,也更方便他查证。
这事儿想起来很简单,真正做起来难如登天。
朝中众人都知道太子居住于东宫,因不在皇城里面,整个东宫都由太子独自掌管。
这就导致东宫里面进了谁,连只蚊子是公是母,也被太子铭记于心。
黎司植塞不进去人的,毕竟很早以前想往东宫里面赛人的人实在太多,从未有过成功之人。
也没法与里面的人里应外合,那都是太子亲近之人。
整个东宫可谓是滴水不漏,对太子而言,那儿比皇城还安全。
黎司植看着铺在眼前桌子上面的纸张,颇为头疼。
周彦山似乎比周彦川还要难对付。
他在周彦川身边好似灯下黑,却无法近周彦川的身。
消息宣称周彦山不近女色,也不好男色,正直果敢,待人有礼,政务上公正平等,是个当明君的苗子。
当初因一句明君,周彦山被当今圣上古怪对待好几个月,最终还是以周彦山伏小做低收尾。
周彦山很懂得审时度势,那么周彦川呢?
此行目标是苏檀,就眼前来看,他大概不会急着和苏檀撕破脸。
自己怎么办?
黎司植想要回到京都,只有那样他才方便往周彦山身边见缝插针塞东西。
他心不在焉的捏着纸张,这时就该探探周彦川的态度,是会和苏檀逢场作戏到回京,还是一直逢场作戏以此挖到更多东西呢?
太过殷勤的过问,会引起周彦川疑心病发作,对他大打出手。
再等等,他想着将桌子上面的纸收起来都烧掉了。
三日后,苏檀府上的人来下请柬,说是宴请五殿下过府,细谈押送税收回去的事儿。
税收快要收拾准备好,端看五殿下何时启程回京。
这是个信号。
旨在让周彦川做选择,是和太子及苏檀合作,还是固执己见的向当今圣上表忠心,用为数不多的证据搞垮苏檀。
周彦川收集到苏檀贪污的证据并不多,甚至有部分可以说是荒谬的伪证,真的三师会审,压根站不住脚。
不是周彦川不想找证据,是苏檀将屁股擦得太干净了,不给人找麻烦的机会。
于是,这和苏檀扯皮的事就得继续下去。
当晚赴宴的时候,周彦川难得没带黎司植,而是让他去做另件事。
这会儿周彦川刚用过药,被苦得直漱口:“卓煊,晚间我与苏檀把酒言欢,你从后门悄然入苏府,去书房看看。”
书房,一个古往今来都容易藏有极大秘密的好地方。
黎司植低头应是。
“机灵点,别被巡视护卫看见,苏府戒备同样森然,不亚于皇城。”周彦川淡淡道。
这并非恐吓,是事实。
苏檀是两广总督,还是个背地里暗藏诸多肮脏交易的大贪官,不可能让自家后院好出好进。
周彦川先前便调查过了,好几次让人想法子潜进去,都没能找到合适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