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兴点头:“喜欢天天可以吃上一点。”
“这粉丝汤不错。”
“……”杨大兴疑惑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金丝燕窝。”
“呀,那老贵了。”
“杨家虽落魄了,但这点东西,还是管够的。”
贫穷对于富裕有了一次深层理解,柳桑田内心啧啧暗叹了着。
总归一句,杨家不是地产界的虚胖,是实打实的强壮。
所以瘦死的沙漠骆驼比草原的马要大。
她擦了擦嘴才开始说:“老爷子,我来,就一个想法,我要见杨沧海。”
杨大兴:“这个好办。”
柳桑田:“我要救他出来。”
杨大兴:“这个难……”
柳桑田:“他出来,就会有人要进去,希望老爷子不要阻止我。”
杨大兴不动声色的听着:“……”
“我儿子生下来,我想让他姓杨。我回国来生,我就希望他是个中国人,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中国人。”柳桑田突然说了一句。
杨大兴愣了一下,杨沧海极有可能出不了那地方,眼前的小姑娘,还坚持为他生儿子,本以为是图的杨家家大业大,多少能得到一些照顾,至少,他能答应柳桑田,保她和孩子一生不用为钱的事发愁。
而他低估了眼前的柳桑田。
他看了柳桑田半晌,内心在重新评判这个孩子,蓦然发现她跟杨沧海有类似的地方。
那东西跟杨家的基因极度不同,可是他却还是忍不住赞赏这种坚持的力量。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另外两个儿子,为何不像眼前的柳桑田,为何一定要让杨沧海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罪过。
明明那些东西,不是杨沧海主导的,杨沧海也不曾获利。
可是,杨子权说过,让杨沧海一个人承担,比全家抱着一起死要强。
从利益的角度分析,杨子权没有说错。
只是杨大兴已经不是再是当年那个,在争夺家产时,对自家兄弟手起刀落从不犹豫的年轻人。
人会老,老了就爱回忆,回忆里有成功失败,他一生自负,独独在那次婚宴之上,尝到了前所未有打击。
一个人掌握的东西太多,太久,就会生出一股子执着。
三个孩子,每一个都从完好无缺,最后落得身残志缺。
他不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为了家产,再遭伤害。
杨子权做事,未免太过绝决无情,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对杨家的绝对掌控。
他给柳桑田盛了一碗饭,沉重的叹息:“人老了,没有了之前的锐气。”
柳桑田也不跟他讲什么大道理,活到七十这个岁数的老头,有自己的一道人生价值,她二十几年的经历,无法对一个过了半个多世纪的人,去下定论。
那个时代,有那个时代的枭雄、每一个成功的人,都要面临丛林法则,不过是换了说法,不变的是永恒的欲望。
吃吃喝喝一气后,柳桑田扶着腰慢慢站起来,她现在的行动,比起杨大兴还要迟缓。
“我知道,杨家除了老爷子,没有人想杨沧海出来。”柳桑田开门见山的说。
“……”杨大兴握了握手中的套娃,不发一言。
曾经他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可现在,“儿大不由爷。”
“那就让我们来决定我们的未来。”柳桑田抚着肚子说。
杨大兴眼闪了闪,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一直未走的杨子权等人,突然大声的说:“大人的事,别拿孩子说事,都是做父亲的人,不要做得不如‘禽兽’!”
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所有人都默契的向杨子权看过去。
虽然柳桑田进门后,就只字未提,她是如何挺着肚子,跑到杨家老宅来的,可是却有人早已嗅出了危险的气味。
这源头,在杨子权的身上。
杨子权在众人的注视下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一直扶着轮椅的手背绷得紧紧的,修长的指骨极力的握住把手,每一根都要皮肤下透出骨头的形状,像是要暴出来一样。
柳桑田擦了擦嘴角,打了个饱嗝,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不服?我就母凭子贵了。”
杨子权脸顿时铁青,恨恨的一字一顿,咬出五个字:“你,这,个,贱,人!”
三天后,华阳洗钱案就要开庭了。
在这三天里,杨大兴之前请的国内的律师团队已经飞抵异地法庭。
而就在开庭的时,柳桑田突然问了杨大兴一个问题:“老爷子,这团队,是您挑的,还是他挑的?”
杨大兴:“这还分我和他?都是花杨家的钱请的。 ”
柳桑田:“老爷子,因为之前不分,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差点保不住了,都是杨家的骨肉。”
杨大兴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若是过去,谁这么质疑他办的事,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人踢出杨家。
杨大兴:“那换人,我重新找。 ”
柳桑田皱眉一目十行扫着那些律师送来的答辩词,脸上渐起灰色。
这种东西,只是在钻法律的空子,根本没有说到点子上。真正的真相是,实际的洗钱组织控制人,以及洗钱的渠道都是杨子权一手打理的。
而这里面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直接把罪名安在了杨沧海的头上。
柳桑田的眼前仿佛看到无数条金钱流水线,流向海外,明明那些都不是杨沧海建立的,他只是被安排在了开闸的地方,到时间便借着他做的项目,一齐流出去,到了某一个地方,被分流出去,流向不知明的地方。
他被杨子权利用,成了渠道的提供者。
就像有人在杨沧海的树林里,撒下了罂粟的种子,起初没有人注意到,因为借由桐城华阳这片森林作为掩护,当开出美丽无比的花时,只以为是是收获了人间绝艳。
然罪恶的果实结出后,土地都被污染。
正义之剑挥向了他,无处可躲。
三天对于生活安稳的人来说,只是眼睛闭上三次,再睁开三次的时间。
而对于柳桑田来说,她争分夺秒的办了很多事。
有了杨大兴的保护,她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
她动用了自己所有力量,也赌上了自己和孩子的未来。
当她把所有资料发给戴菲林,请她帮忙扩散至网络媒体上去时,戴菲林跟她一再确认:“田田,你一定要拼命成这样吗?”
“必须的。”她说。
“你若是输了,就没有了未来了。”戴菲林。
“我的未来,从来是拼出来的。”她答。
“网络的力量,比你想像的要难以驾驭,一旦失控,金钱也操控不了。”
“我就是需要那股不被金钱操控的力量。”柳桑田望向天边的太阳,“没有什么挡得住光的来临。”
三天很快就到了。
法庭开庭审理这起案子。
一直悬在杨沧海头顶三尺的剑,终将落下。
杨家的各路人马,在看到审判席上的杨沧海时,个个如释重负。他们,对于法庭里的长达四个小时的举证质证的过程,已经听得有些走神。
把杨家最能干的人关进了笼子里,他们的世界从此恢复原状。
柳桑田坐下的一刻,双眼便没有离开过嫌疑人的位置。
中途休庭时,柳桑田一度站起,用尽力量,想冲到杨沧海所在的位置边上。
但他麻木的的配合着警察,低着头,不曾向后面看一眼,便飞快的被带离。
柳桑田站在他的身后,想大喊他的名字,可是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因为她是抱着来救他的心,来到法庭上的,可是她现在却成了一个跟那些人一样的看客。
杨沧海像木偶一样的被左右警察押在中间,双手戴着银色的铐子,如同形尸走兽。
他知道,他表现得越无助,无懦弱,柳桑田就会越安全。
他进入笼子里,才能成全柳桑田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深陷泥沼,每一条控罪,都是一道沉重的枷锁,把他往深不见底的泥里摁下去。
他要控制他本能的挣扎,一次一次的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反抗,不要抗拒,就这样,默默的保护着柳桑田。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她的眼神越来越凝重,胎动得厉害,她赶紧的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马上,她又扶住腰,转头去寻找另一个人。
杨大兴。